汪慶三率先轉身,沿著樓梯上二樓去報告給張子廉。
時間不長,張子廉就快步走出來,滿面笑容的迎著樓梯上的顏慶惠過來握手:
“顏先生,去年香江一別,去花旗國一年有余,為政府籌來數千萬援助,委員長恐怕嘉獎令都已經為您早就備好,只是剛好被東瀛鬼子這一下給耽擱了!一年不見,您這頭發又白了不少。”
顏慶惠去年就是從香江出發,以民國政府特使的身份赴美求取援助,當初在香江送顏慶惠登上赴美郵輪的一眾民國官員里,就有張子廉。
顏慶惠這位北洋老外交為了這個破破爛爛的民國也算是豁出了老臉,一處城市一處城市的拜訪演講,替祖國化緣,剛抵達花旗國時,羅斯福接見過一次,答應了一筆援助,結果小一年之后,在花旗國報紙上看到顏慶惠的新聞,把羅斯福嚇一跳,這個中國人怎么又來了?
結果手下告訴他,對方一直沒有離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演講,而且英文流利,不需要翻譯,講的非常感人,很多美國人紛紛掏錢捐款。
羅斯福嚇了一跳,好家伙,花旗國再大,也架不住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化緣,每個城市薅幾十萬,聽起來不起眼,幾十上百個城市加在一起,那數目就足夠嚇死人。
沒辦法,又把顏慶惠召來白宮,答應再給一筆援助,讓顏慶惠抓緊時間回國,就別在美利堅搞巡回化緣了。
這消息都從花旗國傳回國內了,所以張子廉見到顏慶惠才說委員長準備好了嘉獎令。
顏慶惠看了眼張子廉:“光漢,你倒是看起來模樣沒什么變化,裁法說飛機今晚到?”
“是。”張子廉看了眼在旁邊微笑不語的李裁法,笑著答道:“陸先生托關系,在中航調了一架DC-3。”
“委員長都未必能匆匆調出一架DC-3,說到底,還是陸云生會做人,肯花錢,委員長調飛機,不付錢,那怎么可能調的出來。”顏慶惠聽張子廉說陸云生調了一架DC-3,順勢調侃了一句。
他是老北洋,袁世凱的外交特使,資歷擺在那里,調侃常凱申幾句也沒什么,只不過他敢調侃常凱申與陸云生,張子廉就只能苦笑不語,多說一個字,如果被陸云生或者常凱申知道,都得把顏慶惠今天的調侃算到他張子廉頭上。
張子廉引著顏慶惠朝一處會客室走去,言語如常的對旁邊的李裁法說道:
“顏先生,房間里喝茶,上次高先生和梅先生來協會,特意給我帶了幾兩雨前龍井,說是親眼看著,絕對是美貌的茶娘親手采摘炒制……對了,裁法啊,旁邊我辦公室里,有個洪門致公黨的朋友,你替我接待一下。”
“你喝茶現在都要講這種道道了?”顏慶惠聽張子廉故意說的粗俗,哈哈一笑。
張子廉推開門把顏慶惠請進去:“當初在上海灘,顏先生你糊弄我這個小老鄉,不也是這個道道,說人家外國人的雪茄,都是貌美處子的大腿上搓出來。”
兩人笑著走了進去。
汪慶三好像門神一樣堵在門口。
李裁法瞧瞧汪慶三那副模樣,笑呵呵的點頭,大聲答應道:“好的,張先生。”
他轉身朝著張子廉的辦公室走去。
保鏢阿祥立在樓梯口,看看汪慶三,又看看李裁法,李裁法朝他擺擺手,示意等著自己,推開了房門。
房間內煙霧繚繞,煙味撲鼻,顯然張子廉之前和此刻房間里正坐著的年輕人吸了不少煙,此時李裁法走進來,稍稍欠著身,臉上掛著笑:
“在下李裁法,跟著張先生身后開飯,先生有要事耽擱,讓我過來先做個陪客,不知道這位朋友怎么稱呼?”
盛天賜背對著他,他看不到盛天賜的模樣,此時一邊說話一邊朝辦公桌走,同時打量著盛天賜愈來愈清晰的側臉……想說這張臉怎么這么眼熟?
結果盛天賜扭過臉,朝他露出六顆大白牙的笑容。
“是……”李裁法取出香煙,遞給盛天賜,大腦已經開始轉動:“若是我沒有記錯,朋友姓盛吧,長洲我有一個朋友,叫做盛四海,不知朋友認不認識?”
盛天賜看著面前這個三十歲的年紀,梳著中分油頭,跟肥胖版賈隊長一樣的李裁法點點頭:“鄙姓盛,盛天賜,長洲盛三。”
“半島酒店救人這件事……盛兄弟是來協會討個公道吧?”李裁法聽完盛天賜的自我介紹,先劃著火柴幫盛天賜點燃,隨后才坐回辦公桌后,眼睛定定瞧著他,有些唏噓的說道:“都是裁法的錯,這件事我一定給四海兄一個交待。”
他以為盛天賜出現在這里,是因為盛家接下了救李福林那件事,搞不好盛家的人,被張子廉借去的潮州人傷了不少,結果事后發現都是為洪興協會做事,那肯定要登門算賬。
盛天賜捏著香煙:“不知道李先生準備怎么給我一個交待?”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大概情況,具體情況張先生未告知,我也沒來得及問,不過你放心,受傷的兄弟,湯藥費有我,要是有兄弟斷手斷腳,以后不能再吃江湖飯,李某人也保證給他們在港九的麻雀館,賭檔安排些輕巧活計,只要開一天生意,就養他們一天,如果……有弟兄不幸……安家費,讓四海兄給我一個數字,李某人絕不還價,總之,整件事千錯萬錯,都是裁法的錯,與洪興協會無關,如果四海兄實在覺得氣憤難消,我這條命盡管拿去,裁法絕不還手。”李裁法語氣真摯表情誠懇的說道。
他沒有因為盛天賜看起來是個年輕人,就隨口敷衍,對方是盛四海的兒子,他見過盛四海,那是個講義氣的傻瓜,可以循環利用,所以李裁法希望自己這番話,能讓面前的盛天賜心中稍稍感動,添油加醋傳給盛四海。
“我說什么來著,還得是大城市出來的白相人,就香江這屁股大的地方,全他媽是井里蛤蟆,哪聽過這種交心的話。”盛天賜捏著香煙吸了一口笑著說道,看到李裁法表情錯愕,他咧嘴笑著說道:
“我忘了跟你說個事,剛才盛家臨時開個會,盛四海當爹不公平,我學英國人民主那套,把他選下去了,現在,我是……明白嗎,別客氣,不用喊我四海兄,喊三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