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軒閣。

沈云衿思忖再三，還是決定把暖玉鐲拿回來。

掌柜的聽說她的來意，還有點惋惜，“這暖玉鐲顏色勻凈，水頭極好，是極品，若多等等，一定能賣個好價錢的?！?

光這幾日，都陸陸續續地有好多人來問了。

只是這么好的鐲子，價格注定不會太低，那些人也只能遺憾而歸。

但京城中有錢有勢的人那么多，不愁這鐲子賣不出去的。

沈云衿當然知道鐲子是好鐲子，惠陽長公主給的東西，那能不好嗎？

“不必了，我想還是……”

話未說完，就聽到一聲嗤笑，“喲，這不是楚王妃嗎？”

沈云衿回過頭，便瞧見在仆從丫鬟的簇擁之下走進來兩人。

其中一人沈云衿認識，榮相的孫女，榮雪瑤。

長得有幾分像沈云姝的那個。

第一次見她，她被宇文驍拿席子裹了丟回了丞相府。

第二次見她，她被街上的小乞兒潑了一身穢物。

沒想到這一次會在這里見到她。

另一個沈云衿也認識，褚太妃的女兒，恭親王的妹妹，明陽長公主。

正是剛剛開口說話的那人。

這位明陽長公主年少守寡，后又出家過一段時間，再后來在庵里生了病，便被褚太妃接回王府，一直陪在褚太妃身邊。

沈云衿有些奇怪，這兩人怎會湊在一塊兒？

“雪瑤啊，你看這鐲子，你喜不喜歡？”明陽長公主直接忽略掉沈云衿，轉頭問起了榮雪瑤。

榮雪瑤一臉為難地道，“姐姐，楚王妃還在這兒呢，這鐲子是她先看上的，我就算再喜歡，也不好奪人所愛呀?！?

沈云衿挑了挑眉稍。

雖然明陽長公主年歲不大，也就三十出頭，但兩人差著輩兒呢，榮雪瑤怎么叫她姐姐？

再者，自己站在這兒還一個字沒說呢，她們倆一唱一和的在陰陽什么？

明陽長公主看向沈云衿，彎了彎唇角，“楚王妃，我與榮家小姐一見如故，想著送她件禮物。她既喜歡這暖玉鐲，能不能請王妃割個愛？”

這金軒閣那么大，首飾那么多，送什么不行，非得她手上這個？

若這會兒沈云衿都沒反應過來，那她就是傻的了。

她跟明陽長公主無仇無怨，那她此舉，應當是替榮雪瑤出頭了？

本來這鐲子她都不打算在金軒閣賣了，但現在冤大頭都自己送上門了，那她還客氣什么？

沈云衿面色為難，“我是真的很喜歡這鐲子，但長公主您是長輩，既然您都開了口，那我自然得賣您一個面子。雖說這鐲子八萬兩，是有些貴，但想來您也不會在乎這點小錢的，對吧？”

明陽長公主倒抽一口涼氣，“你說什么？八萬兩？怎么不去搶？”

一個富庶縣城，每年征收的賦稅也才幾萬兩。

它一個鐲子，怎么好意思要八萬兩的？

掌柜的是個人精，立刻配合起來，“這鐲子品質極好，別說整個金軒閣，就是整個大鄴也找不到第二只了，自然是值這個價的?！?

沈云衿伸手捂了捂嘴，“長公主不會買不起吧？”

明陽長公主這會兒有些騎虎難下。

她畢竟是長公主，八萬兩，咬咬牙也能拿出來。

但就為了一只鐲子，也太不值當了！

她這會兒有些后悔替榮雪瑤出頭了。

都怪榮雪瑤，說什么沈云衿曾經騙走她的全部家當，她礙于楚王府不敢吱聲，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自己一聽，那還得了？

當即就沖進來，打算給沈云衿一點顏色瞧瞧。

可眼下，她總不能真拿八萬兩銀子出來爭這一口氣??！

榮雪瑤在一旁見狀不妙，連忙道：“其實我也不怎么喜歡那只鐲子，要不就算了吧？選其它也是一樣的。”

沈云衿頓時道：“哎，那可不一樣。其它禮物，哪里有這件有檔次？你與明陽長公主那么合得來，她總不至于送你些破爛，連送你點好的都舍不得吧？”

明陽長公主性子烈，可不經激。

沈云衿左一句“買不起”、又一句“舍不得”，把她貶低得一無是處。

她冷呵一聲，“一個鐲子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倒是楚王妃，是真心割愛啊，還是買不起啊？”

聽說沈云衿出嫁當時，并沒有多少嫁妝。

嫁到楚王府后，王府各類進出都有定制。

她不信，沈云衿就能拿得出八萬兩來！

沈云衿一笑，“不過區區八萬兩，花點小錢，買個高興，我覺得很值。若是長公主不要的話，我就叫掌柜的給我包起來了？”

她說得云淡風輕，好像根本不把那點銀子看在眼里似的。

倒襯得明陽長公主斤斤計較小氣吧啦。

沈云衿沖著掌柜的點了點頭，“幫我包起來吧。”

反正是她的東西，賣出去就掙，買不出去也不會虧。

反正今日這場子，她是找回來了。

掌柜的立刻拿出禮盒，開始給沈云衿打包。

榮雪瑤在一旁勸明陽長公主，“姐姐，要不咱們走吧？”

眼下她們留在這里，也只是自取其辱。

明陽長公主卻突地開口，“慢著！”

眾人抬頭看她。

她盯著沈云衿，“楚王妃不說可以割愛嗎？我這還沒說不要呢，怎么就叫人包起來了？”

沈云衿一笑，“是我的不是，太著急了些。我就說長公主不是缺錢的那種人，怎會連一個鐲子都買不起？若說出去，那不惹滿京城人笑話？”

明陽長公主聽到這話，更確定這鐲子非買不可了。

否則沈云衿到處宣揚一番，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堂堂一個長公主，連個鐲子都買不起？

“給我包起來！”

正好掌柜的打包得也差不多了，話音剛落，便將禮盒遞上。

“長公主，您的鐲子，請收好?！?

“東西離柜，概不退換。”

“請問公主是付現銀還是銀票？”

明陽長公主解下自己的私章，讓底下人去錢莊取錢，沒一會兒便將銀票取來。

看著厚厚一大銀票流入別人的口袋，她心口一抽一抽的，跟刀割似的。

可她面上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楚王妃說得對，花點小錢，買點心頭好，的確挺值的。”

沈云衿微微笑著，“長公主覺得值就行?！?

她以為要價那么高，明陽長公主是萬萬不會上這個當的。

沒想到對方還真買了！

有這八萬兩，就差些零碎就到十萬兩了，她脫離楚王府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錢貨兩訖后，明陽長公主帶著榮雪瑤，趾高氣昂地離開了金軒閣。

可出門沒多久，明陽長公主就后悔了。

她一個寡婦，這八萬兩可是她的命根子，日后沒了錢，難道日日去自家哥哥那里打秋風？

她叫停馬車，對榮雪瑤道：“你回去問問，這鐲子能不能退?！?

榮雪瑤有些猶豫地說，“方才人掌柜說了，東西離柜，概不退換。”

明陽長公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憑什么不給退？我不想要了還不行嗎？你去把這事兒給我解決了，要不是你，我會花那么多冤枉銀子嗎？”

榮雪瑤氣得想罵人。

明明自己方才都叫她走了，她非得跟沈云衿斗一時之氣，斗完了又讓她收拾爛攤子，哪有這個理？

“算了，就你這身份，估計掌柜的也懶得搭理你?！泵麝栭L公主嫌棄地翻了個白眼，準備親自去退貨。

可當她說要把鐲子退了時，掌柜的卻態度堅決，連她的面子都不給。

明陽長公主怒火滔天，“你知道本宮是誰嗎？你就不怕本宮殺了你？”

掌柜的不緊不慢地道：“長公主，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小的沒犯法沒犯錯，您要殺小人，豈非草菅人命？”

“再來，我們東家來自安南，姓霍，雖是一介商賈，但也算有幾分本事。長公主若想鬧，霍家也愿意奉陪到底。”

他說得不輕不重，卻把自己的立場表達得明明白白。

京城這種地方，一個磚頭下去砸到十個人，九個都是有背景的。

在這種地方開店，哪兒能沒點本事跟背景在呢？

“安南霍家？”明陽長公主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安南霍家近年來給朝廷捐獻了不少軍費，皇帝對霍家屢屢嘉賞。

她又不似惠陽長公主那樣，跟皇帝一母同胞，到時候皇帝可不一定會站在她這邊。

“不退就不退，有什么了不起，哼！”

她氣急敗壞地離開，憋了一肚子火。

一側頭看到榮雪瑤，她更是火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晦氣東西，也不知道母妃看上你什么了？”

榮雪瑤心里把她罵了千百遍，面上還得忍著去賠不是。

待人一走，沈云衿從后面走出來，有些奇怪明陽長公主怎么說那種話。

她跟恭親王一母同胞，母妃是褚太妃。

褚太妃，看上了榮雪瑤？

“楚王妃，您的銀票?！闭乒駥y票全部收在一個小匣子里，遞給沈云衿。

沈云衿搖了搖頭，懶得去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伸手接過匣子，“謝謝掌柜的?！?

今天要不是掌柜的配合，恐怕還沒那么順利呢。

正當她抱著銀子準備離開，一轉頭，卻撞到一人身上。

那人個子高挺，身材也不錯，就是聲音咬牙切齒的。

“呵，楚王妃？”

“我的好姐姐，你什么時候變成楚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