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宋羨予想起言柒之前的衣服，也都是普通的，他從未在意，以為她整天在醫院工作，什么奢侈品也被穿白瞎了。

原來竟是這樣。

凌瑤看著他僵硬的表情，心里生出一絲暢快，“你還不知道吧，柒柒大學時，你媽就斷了她的生活費，還有言伯母的治療費。”

言柒不想讓她說。

都結束了，再扯這些沒意義，反而有抱怨、想要再繼續糾纏的嫌疑。

可凌瑤嘴太快，捂都捂不住。

宋羨予臉上表情凝固，看著言柒，半晌才聲音悶啞的開口，“你怎么不告訴我？”

凌瑤冷嘲，“宋家面子工程做的十足，所有人都覺得宋家疼愛柒柒，可柒柒過的什么生活，回家問問你那個媽就知道了。”

宋羨予面色發白，似是受了重大打擊一般，跌跌撞撞的走了。

言柒半瞇著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

宋羨予，在宋家我過什么生活，你當真不知嗎？

“晦氣。”凌瑤抱怨。

言柒拍了拍她肩膀，“把他當成屁放了，繼續逛。”

凌瑤見她完全沒受影響，也嬉笑起來，“好。”

……

宋羨予一路開車回家，許燦如在訓斥一名女傭。

看見他進門，迅速斂起疾言厲色的表情，笑容和藹又溫雅，“兒子，你不是去公司了嗎？”

宋羨予沒理會，大步上樓，推開言柒的房間，直奔衣柜。

她房間裝了兩個大衣柜，其中一個是空的，另一個整整齊齊一排衣服，看著挺多，但包括春夏秋冬四季，平均下來每一季沒幾件，且沒一件是品牌的。

他看向跟過來的許燦如，“媽，你給柒柒買的那些衣服呢？”

許燦如目光閃了閃，“我、我哪知道她放哪里了。”

“媽，說實話。”宋羨予怒吼，雙目猩紅。

從沒見過宋羨予發這么大脾氣，許燦如一時被虎住，“被、被我賣了。”

“首飾呢？我記得你每次出門都給她買禮物，我怎么一件沒看到？”

“也賣了。”反應過來被兒子吼的許燦如皺眉不悅，“她那窮酸貨，哪配得上那些高端衣飾。”

宋羨予仿佛被電流擊中，大腦轟一聲。

言柒說的是真的。

“既然都要賣掉，為什么禮物經常重樣？”他還是抱有一絲幻想。

寧愿相信他媽選禮物不用心，也不愿相信言柒被如此苛待過。

宋羨予無意掃過許燦如身后的一名女傭，目光在對方手腕上一頓，“你哪來的這款手鏈？”

和上次許燦如送給言柒的手鏈一模一樣。

許燦如自然也看到了，實話實說，“之前是會幫她挑一些首飾，但除了典藏款，二手的都貶值太嚴重，后來一次過節，需要給傭人發放福利，批量買了很多首飾，我發現這種方法很省事，所以……”

宋羨予：“所以，她的禮物都是和傭人的一起批發來的。”

原本沒感覺這件事有什么不妥，但被自已兒子這么一說，許燦如臉上掛不住，卻還是嘴硬，“她一個靠宋家過活的孤兒，還不如傭人的貢獻價值大，送她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上了？”

宋羨予坐到了言柒經常坐的沙發上，雙腿微敞，臉微微埋下，“那么，您一早就停了言伯母的治療費和柒柒的生活費，也是真的了。”

是陳述。

許燦如面色僵硬，隨后沉臉，“好一個言柒，告狀了，她不是要取消婚約嗎，跑去告訴你這些，是想做什么？表達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我求她回來？休想，她算個什么東……”

“別說了！”宋羨予打斷喋喋不休的母親，抬頭，“既然如此瞧不上她，為什么讓我娶她？”

“還不是你爺爺和你爸都中意她，我也覺得她聽話老實，好拿捏，沒想到心機這么深，幸好沒嫁進來，不然我哪還有好日子過。”

許燦如越說，氣頭越大，忽略了宋羨予難看的臉色，也因此表情愈發的刻薄。

而宋羨予心頭已經沉到了底。

他在，許燦如尚且如此。

他不在，言柒得怎樣被苛待。

更可笑的是，十幾年，他居然一無所知。

“你們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宋羨予淡聲道。

許燦如此時才注意到宋羨予的情緒，“兒子……”

“出去！”宋羨予聲音拔高。

宋羨予除了混不吝，還是有名的暴脾氣，女傭有點怕她，小聲勸道：“夫人，燕窩燉好了，您不是喜歡趁熱喝嗎。”

許燦如擰著眉，看了眼宋羨予，領著女傭出去了。

房間里只剩下宋羨予一個人，他的心一縮再縮，整個身體都有些抽搐。

他以為他母親對言柒嚴厲，都是為了她好。

那些豪門千金，無論是勵志嫁一個顯赫的夫家，還是自已做女強人，哪個不是從小接受家族規訓。

小時候，言柒躲起來哭，他覺得小姑娘太脆弱，不過看在她沒了爸媽的份上，還是會安慰她兩句。

要懂事，要聽話。

后來年歲漸漸長大，少年的意氣風發，讓他越來越受不了女孩子的哭哭啼啼，幸好她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小哭包。

她真的懂事了，有禮，端莊，分寸。

只是，她不哭了，但同時不笑了。

不是不見笑容，是沒了那種真誠燦爛的笑。

他也心疼過她，可他以為，這就是豪門千金該有的樣子。

也因此，處理薛千凝的問題時，處處犧牲她，處處要求她懂事大度。

宋瑾川說，‘懂事’這兩個字讓她受了無盡的委屈，當時聽到，沒有太多感覺。

現在如一道雷，在他腦海中劈開，涌進很多畫面。

深夜小小身影跪在地上擦地板，大冬天沒有任何防護在外面修剪枯枝敗葉……

枯枝有什么可修剪的呢？

宋羨予不敢想象，這些年言柒是怎么過來的。

自責、內疚仿佛潮水涌來，將他淹沒，讓他窒息。

他抱住自已的腦袋，口中發出類似獸一般的低喃，“對不起……”

如果言柒只是因為薛千凝跟他賭氣，他還能信誓旦旦的保證，把她追回來。

現在，她大概對他失望至極了吧。

不，他還是要把她追回來。

從小，大人們就告訴他，柒柒是他未來的妻子，怎么能被宋瑾川搶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