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柒跑的匆忙，到了走廊盡頭才發現這邊沒有樓梯，又折返回來，與追來的宋瑾川撞了個滿懷。

四目相對，誰都沒說話。

直到服務生端菜路過，宋瑾川帶著她閃進一個空包廂。

他拉出兩把椅子，兩人面對面而坐。

聽了剛才那些話，又是密閉的空間，再面對眼前的男人，言柒覺得呼吸不暢。

恍惚間，記憶也被拉扯到那一年。

高三學習壓力大，許燦如跟抽瘋似的，明明不到一百斤，卻天天嚷嚷著減肥，家里不能見葷腥。

當然只是針對她，宋父一聽說她減肥就不在家吃，宋羨予已經上大學了，住校。

素食不要緊，管飽也行。

可就算素食，也吃不飽。

那點飯，以她的飯量，就跟喂貓似的，天天餓的前胸貼后背。

關鍵是，她給的那點生活費，中午飯也吃不飽，每天勉勉強強能保證餓不暈的程度。

但是后來，每天早上，她課桌上都會出現一份早餐，有時是小籠包，有時是豆漿油條，談不上多豐盛，甚至堪稱單一，卻都是她喜歡吃的，關鍵量足。

說實話，前兩天她不敢動，畢竟是誰送的都不知道，萬一送錯了呢，萬一對方居心叵測呢。

一天后，宋羨予來她們學校陪同學泡妹，她問宋羨予是不是他找人給她送的早餐。

在那之前，其實她有旁敲側擊的問過凌瑤。

那時凌瑤在與她相隔六七公里以外的另一所重點高中。

所以彼時，凌瑤并不知道她吃不飽飯的事。

除了凌瑤，那就只剩宋羨予了。

言柒至今都記得，宋羨予聽了她的話，只瞥她了一眼，淡淡‘嗯’了一聲，便走了。

當時她覺得，他的姿勢，又酷又帥。

感覺宋羨予也不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顧的性子。

現在再回憶那時的情形，才明白過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自從問過宋羨予之后，她就吃了早餐。

早餐吃好了，中午晚上就沒那么難熬了，高三一年，她就是這么挺過來的。

那一年她個頭竄的也迅猛，高三開學時才一米五多點，以為這輩子也就是個小矮子了，可高考結束，她長了將近十五厘米。

有一次她特意早到學校，撞見那送飯的女生了。

是降到她們班的復讀生，言柒感謝她，并告訴她不用送了，就算喜歡宋羨予，也不值得這么付出，但那女生很冷漠，淡淡掃她一眼便走了，一句話都沒跟她說，平常也不怎么搭理她。

那時她以為，那女生誤會自已是要阻止她追宋羨予，現在才明白是為宋瑾川抱不平吧。

言柒的臉被捧住，思緒被強行拽回現實。

言柒苦笑，“都怪我，為什么第二天就遇到了宋羨予？”

遇不到他，就不會被他冒領功勞了。

宋瑾川捧著她的臉輕吻，從眉眼，到鼻尖，到唇瓣。

最后停留在唇角，嗓音沙啞，“就算他不領，這功勞也有人領。”

言柒迷茫，“為什么？”

宋瑾川：“我跟那女生商量好了，如果被你發現，就說她跟你一見如故，見你成天餓肚子，于心不忍，才偷偷送飯給你的。”

言柒眼眸劇烈顫抖，心臟像被一只大手攫住，傳來悶悶的痛感。

宋瑾川鼻尖貼了貼她的鼻尖，嗓音低沉磁性，“寶寶，如果不是邵安和孔亦宣那兩張漏風的大嘴，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你知道這些事，即便現在，我也請求你當作沒聽到。”

“為什么？”言柒聲音哽咽，“聽到了，為什么當作沒聽到？”

“我這個人很挑剔，我幻想著你接受我的那一天，是喜歡上我，因為感動而覺得對不起我的接受，那我可不要。”宋瑾川薄唇勾起一抹邪笑。

言柒看得出來，他在故作淡然，他不想給她壓力，故意這樣說。

從十六歲開始，言柒一滴眼淚都沒掉過，此時她卻感覺到，淚就緒在她眼睛里，隨時都會落下來。

“你……”言柒輕輕吁氣，“你喜歡我多少年了？”

宋瑾川連思考的時間都沒用，“十七年三個月零十天。”

這回言柒猛然睜眼，并驚愕的瞪大，“……我才不到八歲？你好像也才十歲吧？”

看著她一副被嚇到的樣子，宋瑾川沒忍住笑了出來，“別看變態似的看著我，我沒那么禽獸，還記得你往言伯父送我的書里夾錢嗎？”

“啊。”言柒訥然點頭，“我一直想問你，你怎么知道是我放的？”

書是爸爸送的，不應該第一個先懷疑爸爸嗎。

宋瑾川掏出錢夾，抽出兩張百元RMB，指著右下角用鋼筆寫著的一個‘七’。

言柒想起來了，有一陣言虹玉剛離婚，帶著成俊住在她家。

成俊天天惦記著她的壓歲錢，看著錢兩眼冒綠光，她怕他偷。

雖然他沒偷過，不過當時的她小孩子心性，便在每張錢下面標了個標記。

那時也不懂RMB上不能寫字，要寫也只能用鉛筆這些規定。

宋瑾川輕聲道：“那時你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我是虔誠膜拜你的信徒。”

“后來言家一夕沒落，你也到了宋家，看著你被許燦如虐待，我什么都做不了，只剩惱恨。”

“你還記得有一段時間，我見了你總是冷冰冰的嗎？”

言柒木然點頭，“嗯。”

“其實，我在氣惱自已，太弱小。”宋瑾川聲音更輕，與他那么近的言柒，都覺得那只是耳邊撫過的一抹低吟。

真正對她產生男女之情，是哪一年，哪一天，他記不清了。

只是國外漂泊的這些年，每每撐不住時，唯一的念想就是他要強大，他要回國，他要見她。

宋瑾川將言柒抱進懷里，“這就感動了？這可不行，萬一是我安排他們故意那樣說，套路你呢，女孩子要學會鑒別渣男。”

言柒知道，他在試圖讓她放松。

可她一顆心又酸又脹，怎么都放松不下來。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得到，“不要有壓力，你依然是你——鈕祜祿柒，依然對我呼來喝去，為所欲為，聽到了沒。”

說著，在她后腦勺被揉了揉。

言柒想問，她什么時候對他為所欲為了？

可嗓子像堵著一團棉花一樣，什么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