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羽心頭升起疑惑，

“姓陸的先生，是左邊眉尾有一顆不太明顯的黑痣嗎？”

“對的，我看清了，是有！”

沈安羽有些不懂了，她媽什么時候和陸行舟的爸爸是老朋友？她回憶起小時候，跟著哥哥去陸家玩，經常是爸爸去接他們回家，媽媽很少與陸家接觸。

陸啟明那人交友欲很淡，和陸行舟一樣的冷淡性子。

“他經常來嗎？”

“也不算經常，就是隔三五天來一次。每次過來會問一些夫人的情況，會幫夫人按摩手腳，我們看他很關心夫人就沒阻止。”

另一個護工補充道，

“那位先生出手很大方，每次來都給我們小費，讓我們盡心照顧。”

沈安羽又問，

“那位太太呢？”

“那位太太只來過一次，沒有說自己身份，我臉盲有點記不清了，李姐，你記得嗎？”

姓李的護工也搖頭說記不太清了。

沈安羽默了下，腦子里還是陸啟明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她想不清媽媽和他有什么交情，值得他那個大忙人三五天跑一趟過來幫著按摩手腳。

“你們今天去休息吧，我在病房守著，明天早上過來就行。”

沈安羽給兩個護工放了假，她每次過來只想和媽媽單獨待一會兒，不希望有外人打擾。她回到病房，在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時，媽媽的床邊椅子上多了個人。

沈安羽毛巾不小心碰到臉上的擦傷，疼得嘶了聲，

“你來做什么？”

陸行舟從椅子上站起來，看到她擦破皮的額頭，還有手腕上的紅痕，他心里隱隱有些難受，

“先帶你處理一下傷。”

沈安羽躲開他的觸碰，后退了兩步，

“陸行舟，你這是又演什么？”

陸行舟知道她在氣頭上，沒再逼她，

“今天，我沒有不管你的意思，我有把握把你們兩個都帶出來，只是當時倪可暈了，那種情況，我肯定是先救那個暈倒的，你不能理解一下嗎？”

沈安羽不想跟他吵，只是平靜道，

“是的，我理解，你走吧，等會兒她暈死了。”

陸行舟生平第一次這樣耐心地跟別人解釋一件事，沒想到對方完全不領情，他忍了忍又說，

“沈安羽，今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也沒必要因為這點事說那么惡毒的話來詛咒別人死。”

沈安羽被氣笑了，他是在點她小肚雞腸，小題大做吧？

“陸行舟，你走吧，沒必要在我這里解釋什么，畢竟換成我，我也不會冒著危險去救一個不相干的人，你對我沒有責任，所以，我也不會怪一個不相干的人。”

她頓了下，又道，

“明天去民政局，我們把婚離了，我不想再跟你拉扯了，沒意思透了，陸行舟。”

陸行舟以為他耳朵出問題了，就因為這點小事，她要離婚？動不動就提離婚，當民政局是景點參觀嗎？

他殫精竭慮的一晚上，她說他是不相干的人。

陸行舟極輕地呵了聲，

“沈安羽，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你覺得離了婚，阿姨高額的醫藥費靠什么支付，靠學樣給你一個月九千塊的臨時工資，還是玩泥巴一年支付不起一輛車的工作室收入？”

“這跟你沒關系，我哥快回來了，我們兄妹倆再難也會供養好自己的媽媽，你這個外人就不用操心了。

你剛也說了，是‘阿姨’，你從來都沒承認過這段婚姻，痛快離了，別耽誤我找下家。”

“沈安羽！”

陸行舟咬牙，

“離就離，別后悔！”

陸行舟摔門離開，病房里安靜下來。

沈安羽取出醫藥箱給自己手腕腳腕上的傷消毒，抹藥，換掉一身狼狽的衣服，洗漱完已是半夜，沈安羽不想去家屬床睡，她好久沒有躺在媽媽身邊睡一個踏實覺了。

她輕輕地挨著周玉盈躺下來，像小時候一樣抱住她的手臂，也只有感受到媽媽的體溫，她才真切地知道，媽媽沒有離開她，一直在用另一種方式默默地陪著她。

“媽媽，和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太累了，我不要他了，你應該會支持我的決定吧？”

“哥哥快回來了，我們兄妹倆一定會把公司再經營起來，我們能支付得起醫藥費，媽媽你快醒來呀。”

“媽媽……”

沈安羽抱著周玉盈喃喃自語著，眼淚擦干了又流，在媽媽面前，她可以無心理負擔地做那個直率的小公主，不用藏著一切情緒。

迷迷糊糊中，沈安羽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她被一陣刺耳的機器聲吵醒，她猛地坐床上爬起來，連在媽媽身上的心臟監護儀在瘋狂報警。

沈安羽一秒清醒，迅速按下急救鈴。

監護儀器上，周玉盈的心率在持續下降。

沈安羽面對這種突發狀況，忽然有了種無力感。兩年前，沈自言就是這樣全身插滿管子，最后心率變成一條直線，他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帶著沒有洗清的冤屈。

沈安羽一時間腦子像被掏空，短暫的不能思考，全身都在發抖。

急救鈴按下后，醫生遲遲不來，她打開門跌跌撞撞跑出去，

“醫生！醫生！救救我媽媽，醫生……”

沈安羽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恐懼過，她想跑去找醫生，雙腿像打了結，一個趔趄向前撲去，她此時根本顧不上自己，嘴里仍沒停止呼救，

“醫生，有值班的醫生嗎？”

沈安羽沒有摔到地上，陸行舟接住了她，

“怎么了？”

沈安羽哭得幾乎要失聲，

“陸行舟，你快去找醫生，求求你，找醫生……”

陸行舟把她放到走廊的座椅上，

“你別急，我去找！”

沈安羽推他，“你快去！”

陸行舟邁著長腿往值班室跑，很快，醫生帶著幾名護士跑過來，直接進了病房。

沈安羽扶著墻挪過去，被護士擋在了門外，

“病人現在需要急救，請家屬在外面耐心等候。”

病房門關上，一門之隔，她被擋在冰冷的走廊。

沈安羽雙腿都在打顫，她害怕等會兒醫生出來宣布和兩年前一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