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冷冷，沈恪回味著方才與蕭禹宸的一字一句，眸光更加幽深。

一個暗影悄悄出來，低聲數句，沈恪聽罷冷笑一聲，“看樣子，陳凌那邊也醞釀得差不多了?！?

紅鸞臉上是一貫的漠然，“他從翠竹館回府之后，衣著舉止越發像個男侍，起初平陽郡主對他還是沒有好臉色，但漸漸也不再刁難?！?

沈恪眼中多了一抹玩味，“他這般能屈能伸，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府上家仆對他出言不遜，他也置若罔聞，全服心思都用在服侍平陽郡主上，如今連月銀都翻了一倍?！?

“平陽郡主每日宣淫，人選都是由陳凌挑選，有時他在旁伺候甚至會樂在其中?！?

聞言，沈恪的嘲意戛然而止。

陳凌近來的所作所為，如果一開始還能成為隱忍，現在看來簡直就是離譜。

若說他只是為了救妹妹，絕不可能“自殘”至此，如若不是，忍辱負重又會是為了什么？

難道說……

沈恪忽然不敢深想，沉聲吩咐，“這些日子你不必再來匯報，寸步不離守在云煙身邊，不得有半點閃失?！?

“是。”

紅鸞利落應下，轉身就要出宮，卻又被他叫住。

“她近來，可好？”

紅鸞一時間沒有回過神，“大人問誰？”

她一向心思耿直，對于男女之事更是一竅不通，沈恪被她這么一問，竟不知要如何接話。

“沒事了，你去吧。”

夜色中，沈恪的話好似一聲嘆息。

……

平陽王府。

陳凌連日來的順從和殷勤，讓平陽郡主實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她本就是要人捧著的性子，即便再看不上陳凌，也下不去手打臉。

是日，平陽王府家宴剛過，陳凌服侍她回房歇息。

“郡主累了，可要請小四過來侍奉？”陳凌一面溫聲詢問，一面將溫蜜糖水喂到她口中解酒。

平陽郡主醉眼朦朧，看著眼前俊美的側臉，竟然有些心動。

這男人比她那些小侍，倒也差不到哪兒去，這皮相甚至稱得上上乘。

“難怪云煙那時對你如癡如醉，拼著東宮不去，都要與你成親，”平陽郡主笑得肆意，“你若還是原先的探花郎，我說不得也要多看你兩眼?！?

聽到“云煙”的名字，陳凌掩飾了眼底的恨意，不動聲色，“陳凌如今蒙郡主庇護，哪還敢想什么從前?！?

“為何不敢？”

平陽郡主坐起身來，“我平陽的丈夫，難道不配站在朝堂？你若乖乖聽話，我有的是法子送你回朝堂！”

陳凌眼中閃過一道明光，但也心知不能操之過急，這些日子他侍奉平陽左右，該如何進退才安全，他早已有了心得。

“唉，只要郡主憐憫我，回不回朝又有什么要緊?！?

“而且，永安郡王府恨我入骨，怎么可能讓我順當回朝？”

永安郡王府，便是云家。

“他們算什么東西！”

平陽郡主果然惱怒，“我祖母撫育圣上時，他云家在京中還不知是個幾等世家！”

“若不是太后娘娘輔助圣上登基，他云家能有今日的榮光？！”

“郡主，慎言！”

陳凌佯裝大驚失色，連忙伸手輕輕捂住她的嘴，可眼角還是劃過一抹得逞的詭笑。

他又不是不知平陽王府的來歷，老夫人謝氏曾是當今圣上的乳母，謝氏長子祁長晉又在前朝動蕩時，以命相護保得皇帝周全。

圣上和太后感其撫育之恩，封祁長晉為平陽王，之后平陽王府更是依仗赫赫戰功，在京中榮極一時。

可祁長晉中年早逝，加上只有一名嫡女，平陽王府這才慢慢衰落下來，可只要老夫人謝氏健在，圣上便不可能讓平陽王府沒落。

這也是陳凌當初能放下身段，委曲入贅的原因。

“我聽說，你那個妹妹還被關在應天府？”平陽郡主瞇了瞇眸子，“多半是因為得罪了云煙吧？”

“明日我會讓人去過問一句，也正好借著此事，看看云家的態度。”

陳凌聽得暗自激動，知道自己這些天的苦心沒有白費，趕忙跪下，“多謝郡主大恩，別的事陳凌是不敢想的，妹妹若能平安出來便心滿意足了！”

“我累了，你出去吧。”平陽郡主拂袖睡下。

陳凌眼中明光閃爍，輕輕關上門出去。

次日，平陽王府的書信果然遞到了應天府。

府尹看罷，登時苦著個臉，暗嘆自己怎么接了陳月芳這么個燙手山芋。

本來過些時日就要問斬，現在平陽王府又來插一手，他真不知要如何跟九千歲交代。

還好東宮那邊沒有過問此事，不然他想破腦袋，也周旋不過來。

應天府不敢駁了平陽王府的面子，只能派人詢問沈恪的意思。

沈恪一看那書信，便知道是陳凌連日盡心伺候的結果。

思量片刻，他朝來人淡色答復，“此事應天府自己做主就行，不必再問本官?！?

是夜，紅鸞便將陳月芳流放的消息帶給了云煙。

“流放？”

云煙放下手中書卷，眼中多了一層疑惑，“不是已經判了死罪么？”

紅鸞將其中的回轉說了一遍，云煙眼中越發輕蔑，“好一出賣身救妹，當真感天動地。”

“郡主，沈大人說，‘窮寇莫追’?！?

云煙垂了垂眸，他與自己的心思，倒是不謀而合。

平陽王府明知此事涉及多方，還能出手替她求情，可見平陽郡主是打定主意要蹚渾水的。

自己剛剛重生，一切都還來不及布置妥當，此時實在不適宜多方樹敵。

再說陳月芳落得流放，暫時不能回京，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

自己還有許多事沒有做，不應當將心思放在這么一個螻蟻身上。

……

五日后，陳月芳便隨一眾重犯流放西北。

囚車緩緩啟動，陳月芳本以為能看見母親來給她送些東西，至少能送一頓飽飯，讓她吃飽了肚子再流放。

然而，她始終沒有看到半個親人的影子，倒是在城門邊等來了劈頭蓋臉的咒罵。

“陳月芳，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婦也有今天，看你以后如何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