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煙從混沌間驟然清醒。

那聲音凄厲簡直猶如哭喪，劉云兒還沒斷氣他便跑來發(fā)瘋，若真是斷了氣，還不得立刻與自己拼命？

想到這個小崽子前世扎在她心口的那一刀，云煙眼底驟然一抹陰冷。

“雨歌，讓他進來。”

雨歌正在院中氣得跺腳，不成想云煙還是被吵醒了，眉頭緊皺，“少公子如愿了，郡主讓您進去呢！”

陳錦輝瞪了她一眼，小跑進了屋。

“母親，不知劉氏犯了什么錯，要受那樣的責罰？”

云煙見他一臉正氣凌然，也不知他何處來的底氣。

是了，陳凌自然不肯將那樣的丑事告訴兒子，昨日院中的家仆都是簽了死契的，陳凌若是威脅不許外透，他們自然也是不敢多嘴的。

陳錦輝可能根本不知，他的生母犯了何事。

“罰她的是你父親，你怎么會來找我？”云煙懶散開口。

陳錦輝怔住，“父親那般寵……”

自知失言，他趕緊掩飾過去，“劉氏對我照拂周到，父親怎么會這樣罰他，母親別是騙我吧？”

“那你就怎么不去問問你父親，讓他親口說說是何緣故？”云煙似笑非笑，“你們父子之間，還有什么不能說的不成？”

陳錦輝哪里肯聽，他一直懷疑父親是被云煙所逼，昨夜才那樣折磨劉云兒。

“母親也太善妒了些！”

到底只是孩子，他一心想救生母，哪里顧得上那么多，“不過就是因為父親寵了劉氏些，您就要治他于死地，這要是傳出去——”

一抬頭，云煙冷厲眼神已經(jīng)嚇得他不敢再說下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劉云兒是你親娘呢，”云煙冷笑，“要唱劈山救母的好戲，盡管去你父親跟前唱，別在我這兒丟人現(xiàn)眼！”

陳錦輝驚愕，她現(xiàn)在對自己是半分情面都不講了！

還想再爭取幾句，雨歌已經(jīng)命小廝趕人，陳錦輝聽見身后嘭地一聲關(guān)門，恨恨地朝門啐了一口！

“賤婦，等我娘親過了此劫，看小爺怎么收拾你！”

既然云煙不肯搭救，他只好去求祖母，可還沒等走到院中，就看見兩個婆子架著半死不活的劉云兒，匆匆朝后門而去。

“你們做什么，放開她！”

陳錦輝見劉云兒一身單衣、滿身血漬，心疼不已。

“天寒地凍，少公子快回屋去吧，少爺已經(jīng)發(fā)賣了她，現(xiàn)在人牙子在后門等著呢！”

陳錦輝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父親到底受了什么蠱惑，竟然這般狠心將他生母發(fā)賣給人牙子！

這一走便是永不可能再見面了！

“不許賣他！我這就去求祖母！”陳錦輝嚇得大哭，一面瘋了似地朝顧翠華院中奔去。

還未進屋，陳錦輝已經(jīng)哭嚎地沒了人樣，“祖母！我父親怎地要發(fā)賣劉氏，我不許！”

顧翠華被昨日的事攪得心神不寧，本不想搭理，可心底還是心疼孫子，將陳錦輝拉過來抱住，“乖孫兒，那種女人賣就賣了，不配在你房中伺候！”

陳錦輝淚眼圓睜，祖母明明知道劉云兒與自己的關(guān)系，怎么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顧翠華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卻怎么也說不出劉云兒偷人的事來，她這乖孫兒還這么小，怎么能聽那樣的腌臜事。

“一定是云煙那個賤人害了她！我還要找她理論！”

顧翠華嚇了一跳，立刻將他摟的更緊，“胡鬧不得！你聽祖母的，先回房去，此事我再想想法子。”

說罷，她立刻讓人將陳錦輝領(lǐng)回房，自己也顧不上再休息，收拾一番便朝東院去了。

昨夜顧翠華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夜，出了這樣的事，云煙定然不肯與兒子和好，若是為了劉云兒的事遷怒陳錦輝，那就大事不妙了。

眼下陳錦輝的境地實在兩難！

若承認他是兒子與劉云兒的親生子，那么劉云兒的污名勢必會影響他一生。

若是不承認，眼下陳錦輝還未入族譜，云煙一個不高興將他撇開，那么陳錦輝還有什么理由留在陳家？

但是陳家家規(guī)繁復(fù)，入族譜一事實在不容易，需得族老同意不說，云煙作為養(yǎng)母也必須喝過敬茶、點過頭才行。

可看云煙的態(tài)度，怎么可能乖乖聽話喝茶？

顧翠華暗暗打定主意，今日就是拼了老臉不要，也要求著云煙將陳錦輝入了族譜！

東院，云煙正在用早飯，見顧翠華臉上盡然帶著涎笑進屋，眼中晦暗一瞬。

這祖孫兩今日可真夠忙的。

“云煙啊，吃著呢？”顧翠華不顧滿屋子冷臉，自顧自在桌前坐下，“臘月的天，你該好好補補才是，你看都瘦得什么一般……”

云煙朱唇微勾，這可是她兩世都不曾見過的關(guān)切啊！

顧翠華一直嫌她瘦不假，可擔心的是她不能生養(yǎng)，何曾真正關(guān)切過她的身體。

“婆婆有事就直說吧。”

云煙漠然開口，并未讓雨歌安排碗筷，這令顧翠華甚是尷尬。

可她也顧不上這許多，取出帕子在眼底假惺惺地抹了抹，帶著哭腔開口，“云煙啊，昨夜娘想了一夜，這些年是委屈你了！”

“以往都是娘糊涂，看不清我這兒媳賢良淑惠，不然也不能讓我兒放劉云兒進門！”

“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娘糊涂一時吧！”顧翠華靠近幾分，凄切不已，“娘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雨歌聽不下去了，不等云煙開口，便先冷笑一聲，“老夫人前夜才與各家夫人玩了一夜牌九，我們郡主都說您越發(fā)老當益壯了呢！”

顧翠華臉上一紅，含混敷衍過去，“云煙啊，以后娘再也不犯糊涂了，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便是。”

云煙并不答話，只是似笑非笑看著她，看的顧翠華有些發(fā)毛，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

“錦輝養(yǎng)在你身邊也許久了，一直都沒有入族譜，你看要不——”顧翠華滿懷期待地湊上去。

“入族譜的事，婆婆何須跟我說？”云煙抬了抬眉，“我一個就要和離的人，難道還管陳家的閑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