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往外看了一眼，粗略算了一下，道：“現在窯爐一共多少人？”

大柱不假思索道：“六十二人，差不多一口窖三個人，原來是六十三個，還有一個捆柱子上哩。”

秦川拾了塊碳丟進火里：“管過人沒有？”

在這種窯爐這種地方，老實憨厚的人反而更加能夠得用。

大柱堅定點頭：“管過！俺們家老娘們都聽俺的。”

秦川神色怪異，方才給秦川報信的黑不溜秋的小人兒噗嗤笑出來，大柱撓撓頭：“俺又說錯話啦？”

秦川挑了挑眉，含笑道：“你想不想管這六十二個人？”

大柱“媽呀”一聲：“他們不聽俺的！”

大柱像個直腸子的傻大哥，經常被窯爐場里其他小年輕開玩笑，他也從不在意，跟著一起傻樂。

讓大柱號令群雄，確實壓不住他們。

秦川指著黑不溜秋的小人：“你協助他。”

大柱一拍手，呵呵一笑：“那成！小六子比俺機靈！”

小六子確實比他機靈，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道：“秦大人，您想讓大柱哥管啥呀？”

秦川左右按住兩人的肩膀：“你們是第一批作出干凈玻璃的人，明天開始你們就負責指導其他窖口的人，直到他們的技術也過關為止。”

兩人信心十足地點頭，秦川挨個叮囑道：

“大柱，你技術好，該怎么做玻璃，直言就是，小六子，你大柱哥要是有得罪人的地方，你幫著勸和勸和。”

有他們在，秦川覺得……這個地方日后自己再來，肯定還能更加蒸蒸日上！

兩人異口同聲道：“好！”

秦川方才還想著擴大規模，繼續招人進來，但想了想還是作罷，先把目前已有的人培養好再說吧。

正說話間，林子軒興致勃勃地小跑過來，低頭往地窖里瞅：

“大人！您快過來看！那玻璃一裝上跟什么也沒有一樣，就透光呢！”

秦川心道你這不廢話嗎。

林子軒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有些可愛，秦川搖頭輕笑，不忍掃他的興，跟著又去小土屋里看，剩下大柱和小六子在地窖里興奮地轉圈。

土屋里是古香古色的木質陳設，窗上卻嵌著現代感十足的透明玻璃，竟有一種古今碰撞的異樣的美。

林子軒連連驚嘆，在玻璃窗面前來回踱步，壓住心中的激動，對秦川說出自己的規劃：“大人，您看這樣可好，咱們先在京城、疆土內推廣，同時作為特產跟各國交易，后期擴大產量……”

秦川打斷道：“價格怎么定？”

林子軒嘿嘿一笑，正直的俊臉上竟然有幾分奸商的味道：“對外貿易，定價定高麗琉璃的一半吧！他們一個小琉璃瓶重八兩，賣一百兩銀子，咱們一大塊玻璃少說也有十斤重吧！收他個幾千兩！”

秦川哈哈一笑，“啪”地一下拍向林子軒的后腦：“可以！深得我的真傳！”

林子軒嘴角咧到耳朵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大夏百姓，只賣二錢！”

說完眼睛亮晶晶地等秦川表揚，后者卻挑眉，擺擺手道：

“不妥。”

“太貴了嗎？可是除去成本，再便宜的話……”

秦川看著他的眼睛：“是太便宜了。”

林子軒疑惑道：“這是為何？我大夏子民應該多多照拂才是，您可別在民生這種事情上貪心……”

他倒是有顆好心！

林子軒越說聲音越小，秦川“喲呵”一聲：“你還反過來教訓我了？”

林子軒低頭，秦川示意隨從倒茶，隨后對他道：“先不說朝廷需要這項進益，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匈奴知道玻璃在大夏的賣價是出口價格的百分之一還不到，他們會怎么做？”

林子軒擰眉思考，秦川繼續道：“他們會私下與大夏百姓做交易，到時候，你這個市舶司還怎么管？”

這些，可都是講究！

林子軒煥然大悟：“匈奴不會拒絕遠低于進口價的賣價，而百姓更不會拒絕幾十倍的中間差！”

到時候無論是管匈奴，還是管百姓，都管不過來，如此一來市舶司形同虛設。

秦川點頭：“正是這個理兒。”

林子軒趕忙致歉：“方才子軒冒失，請大人原諒，只是……價格再高，恐怕百姓承受不起。”

秦川皺眉：“怎么，三錢銀子也拿不出來嗎？我看筒州那個孫清河，修驛站時挺闊氣的。”

茶已沏好，林子軒接過隨從遞過來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嘆息道：

“大人來京城不足半年，有所不知，京城這地方就像詩里說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財富分化太嚴重。”

林子軒示意隨從退下：“說句大不敬的話，小小一個筒州，孫清河的早飯說不定能比陛下的早膳還要金貴！而皇城腳下大多數的百姓，別說早飯了，午飯能吃口熱乎的就算收成好了。”

秦川垂眸不語，修長的手指轉著茶杯，片刻后他唇邊浮起一絲狠厲的笑容，看著林子軒的眼睛道：

“那這第一批玻璃，就賣給京城的貴人吧！”

他單手比了個手勢：“三百兩銀子一塊！”

林子軒咂舌，興奮道：“那么老大一塊水晶也是這個價，他們能買嗎？”

秦川吹吹了熱茶：“你見過那么大一塊水晶嗎？”

“嘿嘿，那倒沒有！”

秦川抬了抬下巴：“那就三百兩！我自有辦法讓他們買。”

從他們這些奸臣的手上拿錢充裕國庫，理所應當。

眼見著天色不早，秦川跟林子軒道別后離開三指山，后者還意猶未盡地跟著小六子參觀。

秦川一騎絕塵趕到秦府，一把將打瞌睡的劉林薅出來：“走，跟我去個地方。”

劉林睡眼惺忪地嘟囔：“老爺干哈呀。”

秦川拽著韁繩讓馬原地踏步：“妙音坊，愛去不去！”

劉林瞬間精神：“去！嘿嘿，還是老爺想著我。”

他顛兒顛兒地上馬，突然又挺住，掉頭就往府里沖：“老爺您等下，我換身衣服！”

見琴娘必須打扮得板板正正！

秦川笑罵一聲，在門口等著。

他連馬都沒有下，因為此事宜快不宜慢，就算他有意控制，刑部的兵也嚴加看管，但玻璃問世的消息恐怕還是會長了翅膀飛遍京城。

既然要剝地主老財的皮，就得搶占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