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內。
一個穿著“兵”字服的小獄卒為趙豐年和秦川掌著燈,將兩人一路引到審訊室。
趙豐年目光閃爍,依舊是副笑瞇瞇的模樣:“牢里就這樣,潮濕悶熱,秦大人不習慣吧?等審完了我請你吃飯。”
秦川一邊留意腳下的檻兒,一邊笑道:“這地方我沒少來,當時我就是在這兒策反了司徒宇。”
秦川隨手一指,趙豐年搖搖頭,頗為感嘆道:
“說起司徒宇,他中的可是北域奇毒紅絲繞,中毒者全身灰財,唯獨嘴唇紅潤,這種毒狠就狠在沒有解藥,就算華佗在世,也活不過這個月了。”
秦川聞言一愣,眸子微瞇,斂去眼中的機警,笑吟吟道:“趙大人對此很清楚啊,還知道是什么毒。”
難不成,你趙豐年是縱容太后,眼睜睜看著她下毒了?
趙豐年瞬間明白了秦川所指出,臉上的肉一哆嗦,趕忙道:
“秦大人說笑了,司徒宇被太后下毒前,我已經歸依陛下,怎么可能讓太后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
他繼續解釋道:“我認得這種毒,是因為它可堪稱為天下奇毒之首,無色無味,沒有解藥,中毒者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慢慢死去。”
秦川笑著,但笑意并不達眼底:“那這么說,誰要是有了紅絲繞,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趙豐年擺擺手,科普道:“話雖如此,但紅絲繞極難得,這種毒之所以沒有被廣泛利用,就是因為制作所需的原料,幾乎都是長在死衰之地的草藥,而周朝皇室為了掌控此毒,不僅將這些植物嚴密保護起來,連配方都鮮為人知。”
秦川點頭,越奇的毒越難得,這也是正常現象。
趙豐年撣了撣衣袖上的墻灰,補充道:“還有,紅絲繞的保存條件極為苛刻,而且只能在半月內用,過了半個月,劇毒就變成一堆尋常的草木灰了。”
興許是氧化反應,秦川在心中琢磨。
半個月?!
紅絲繞只有周朝有,而從周朝到大夏,最快也是半個月!
秦川神色駭然,思緒急轉,腳下一個不留神被絆得踉蹌一下。
“秦大人當心腳下呀……”趙豐年笑瞇瞇地扶住秦川,卻被后者捏住手腕的力道弄痛:“嘶,秦大人,你這……”
秦川猛地抬頭,死死盯著趙豐年,眉毛下壓道:“趙大人,太后是哪里人?”
趙豐年眉頭一皺,喃喃道:“就是京城人啊,她父親是前朝的鎮國將軍,當年先帝為了制衡鎮……”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川直接打斷:“那當年先帝出征北朝,太后也同去了嗎?”
此刻,掌燈的小獄卒識趣地放下燭臺悄悄退下,這些不是他能聽的,搞不好要掉腦袋。
陰暗逼仄的走廊里,秦川和趙豐年的影子,被一豆燭光搖得忽大忽小。
趙豐年皺眉細想,肯定道:“同去了!正是有此一行,她才比其他嬪妃更受先帝寵愛,地位也更高,當年先帝臨終前也只讓她留侍。”
那就對了。
秦川深呼吸一口,手輕輕放在布滿血污墻上,太后與周朝的關系在他腦海中逐漸清晰。
紅絲繞只有周朝有,且運到大夏最快半個月,太后殺掉楊淼后,趙豐年將司徒宇嚴密監護了起來,她若再想動手,只能下毒。
而上官無極調查王新武案的細節,確實用了半月左右。
從殺心起,到投毒,太后做得如此行云流水,片刻也沒有耽誤,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在周朝有后援!
秦川虛扶在墻上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指甲內刮下一層血泥。
當年太后隨先帝親征周朝,既然先帝能在周朝安插人手,那么太后也必然有機會培養,或者說……太后幫先帝管臥底,她用的,正是先帝安插的人手!
秦川腦海中響起一道警鐘,幸虧女帝在看過先帝遺詔后沒有輕舉妄動。
那些所謂的潛伏十余年的忠臣、后手——
不干凈!
只是不知道跟太后臥底的是誰……
趙豐年察覺到秦川的異樣,試探道:“秦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秦川神情恢復常態,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太后曾經那么輝煌,不到數年就變成了階下囚,有些感慨而已。”
他不會在事情尚不清楚時露出任何把柄,更何況是對見風就倒的趙豐年。
而后者老奸巨猾,自然看出秦川在敷衍,便附和道:“所謂登高跌重,便是如此。”
兩人閑扯幾句,秦川正想著一會兒得進宮一趟,讓女帝對先帝留下的人保持警惕,趙豐年便回頭笑吟吟道:“秦大人,我們到了。”
兩人一前一后進入審訊室,一張布滿血漬的鐵桌后,是一個大腹便便,長得像年畫娃娃一般白胖的中年人。
趙豐年拉開椅子,兩人入座后,秦川看著胖子道:“叫什么名字?”
胖子吭哧幾下:“劉福來。”
趙豐年敲敲桌子道:“跟你們老爺說說你都干了什么吧!”
劉福來低頭,眼珠子四處亂轉:“是高麗丞相讓我把配方偷出來,還沒走出山,就被逮了。”
秦川眼神冰冷,刀鋒似的唇線微微下撇:“我已經給你們永平公主指了老花鏡的這條明道,怎么,還不滿意?”
劉福來趕忙道:“啊對,是永平公主,不、不滿意。”
秦川挑眉,看來這高麗國也不是鐵板一塊,不是永平就是所謂丞相。
不管是誰,太平久了總有皮癢癢的,市舶司從林子軒接手以來一直風平浪靜,是時候再來個殺雞儆猴了。
這胖子不說實話,那他就把人找過來問問!
秦川側頭看向趙豐年,道:“劉福來就先煩勞趙大人看管了,此事畢竟涉及兩國,我進宮問問陛下的意思。”
進宮,當然不只是為了
“那是自然,秦大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