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緊閉著的東廂房大門終于被打開。

半開的門就像是被希望之口，丫鬟婆子們都踉蹌著奔過去。

跑得最快的丫鬟還只探出半個身子，就挨了一記悶棍。

門外，守門婆子怒斥。

“都滾回去。”

眾人愣了愣。

師云婳張嘴提醒。“猶豫可沒好下場。”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眾人癲狂的開關。

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地往外跑。

人太多，還都是不要命的架勢。

婆子們就算想攔也攔不住。

很快，就有人找到機會，跑了出去。

混亂中，那個拿著鑰匙的守門婆子大聲指揮著。

“快，快去追。再來個人稟告老太太，東廂要失守了！”

師云婳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轉身，對春禾說道。

“走吧。”

“去哪？”

“回房，等人。”

……

把從下人房里搜來的炭火全用了，才勉強夠架個炭盆的。

師云婳又命春禾把水缸里最后一點水都舀來，燒水洗臉，收拾行頭，換了一身衣裳。

這一收拾，哪里還有半分病氣。

看著精神煥發的她，春禾很是感慨。

“姑娘您前幾天可嚇死我了，沒想到，用酒降溫，喝醋姜水居然真的有用。”

這些手段的確有用，但若說有立竿見影的療效，也不太可能。

她的病好得的確有些奇怪。

昨晚那個溫暖的夢境，從腦海里跳出來。

夢的最后，娘親好像好給她喂了一顆小藥丸，再醒來身子就大好了。

難道，這不是夢？

師云婳問道。

“春禾，昨天晚上你在我房里嗎？”

春禾搖頭。

“昨天晚上奴婢睡著了，怎么了？”

“沒事，可能是我想多了。”

從抽屜里拿出金簪，師云婳伸手撫摸著那上面的紋路。

娘，是你嗎？

是你在天有靈，在保佑女兒嗎？

……

蘭庭。

季秋澤打著哈欠從房間里走出來。

突然，一道黑影從他頭頂掠過。

“嘿，大膽蟊賊，竟然敢在蘭庭撒野！”

季秋澤順著方向追過去，等趕過去一看，發現穿著一身夜行衣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他的三哥！

季秋澤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打了個嗝兒。

“三……三哥？你這身打扮，是去了哪兒？”

季北宸脫下夜行衣，拿下面具，眼底的烏青十分明顯。

季秋澤笑得猥瑣。

“喲，三哥，你這身上怎么一股脂粉香味啊，莫不是……夜訪香閨，去找女人了？”

季北宸一怔，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那個小女人抱著他的腿哭泣的場面。

她病得那么嚴重，像一只柔弱的小貓兒。

人生第一次，他動了惻隱之心。

破天荒的，他把自己用來續命的參茸丸喂給了她。

季北宸的反應自然瞞不過情場浪子季秋澤。

“看樣子，被我說中了喲。”

季北宸狠狠地瞪過來。

“你很閑是嗎？”

強大的壓迫力逼得季秋澤節節敗退。

不過他八卦之心不死，哪怕跑到了門口，還要探出個小腦袋來問。

“三哥，你昨天去見的那個女孩子和小三嫂，你更喜歡哪一個？”

直到季北宸忍無可忍丟了個硯臺過來，他才趕緊關門，溜之大吉。

……

東廂房婆子奪門而出，還大喊有人要害他們的事，很快鬧得全家都知道了。

就連大夫人，都派了周嬤嬤來問情況。

而當事人師云婳，氣定神閑，不慌不忙。

還是春禾，向周嬤嬤解釋了前因后果，周嬤嬤才明白，態度也有一開始的反對變成贊同。

“姑娘做得對，這群刁奴，不留也罷。只是可憐姑娘，身邊無人伺候，老奴回去后就像大夫人請命，再給您指派一些人手過來。姑娘您放心，這次老奴親自為您挑選，斷不會出現奴才欺主的事情來。”

師云婳卻一口回絕了。

“周嬤嬤的心意我心領了，人選就不必了，我自有安排。”

她轉開話題：“大伯母情況如何了？”

周嬤嬤捂嘴笑起來，將老太太是如何逼大夫人來請師云婳，大夫人又是如何裝病躲過去的一一說了。

“夫人不想讓姑娘為難，又實在是推脫不掉，才想了這么個法子。”當然，大夫人更不希望師云婳去救師月驕，在后宅里生存，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不承想師云婳卻說道：“還請周嬤嬤回去后替我轉告大夫人，請她明日去給老太太請安。并一定要轉告給老太太，她的病，是我治好的。”

“姑娘，您這是……”

“對，我想讓老太太來找我。”

周嬤嬤看著師云婳，感情復雜，猶豫良久才說。

“夫人恨透了那對姐弟，不一定會幫忙，老奴回去后盡力勸勸。”

“不要盡力，要一定！你告訴大伯母，我答應她的事，不會食言。”

聽到這兒，周嬤嬤才稍稍放心，也大概猜到了師云婳的用意，不敢耽擱，起身告辭離開。

第二天，大夫人如約去給老太太請了安。

在看到生龍活虎的大夫人的時候，老太太心情復雜，連問了好幾聲。

“真的是師云婳把你治好的？”

大夫人也不厭其煩。“是的，婳兒給我開的湯藥，我吃了才兩服便好了。”

老太太不疑有他，送走大夫人后，便招來洪嬤嬤，讓她去東廂房打聽情況。

……

從聽說大夫人去見老太太之后，師云婳就在等洪嬤嬤來。

等她妝都上完了，洪嬤嬤才姍姍來遲。

她一進門，就來了個下馬威，就奴仆集體出逃一事質問師云婳。

“五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師云婳眼皮都沒抬。

“他們做了錯事，我小小懲治一番，不過分吧。”

“教訓歸教訓，下毒也太過分了！”

“你看到我下毒了？”

洪嬤嬤一噎。

“可是她們都說……”

“她們說什么你都信？洪嬤嬤，你現在也是一等嬤嬤了吧。看來這職位是升上去了，腦子卻沒跟上啊。”

洪嬤嬤氣得臉皮都皺成一團，她狠狠威脅道。

“姑娘行事如此乖張，就別怪奴婢把東廂的丫鬟都撤掉了！以后姑娘可不要怪府里不派人伺候您。”

這些刁奴，本來就是師府強塞過來的。沒這些人，她的日子好過很多。

師云婳冷笑。

“如此，多謝洪嬤嬤了。”

“你……行，奴婢還要去回老太太，告辭！”

就在洪嬤嬤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師云婳出聲，問道。

“師月驕還活著嗎？”

洪嬤嬤大駭，回頭驚問。

“姑娘怎能說出這般歹毒的話來！”

師云婳的表情已經是冷冷的，眼神里甚至還透出三分無辜來。

“我關心六弟，何來歹毒？”

“不勞五姑娘擔心，我們六少爺好得很。”馮嬤嬤沒好氣地回。

師云婳不急不緩地戳穿她。

“不應該啊，按理說，這會兒他應該開始冒黑痘了。除此之外，還會看到幻覺，冒虛汗，忽冷忽熱。”

透過銅鏡，師云婳瞥了一眼洪嬤嬤慌張的神色，一邊描眉，一邊擊潰洪嬤嬤的心理防線。

“看來，被我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