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的冷暖,魚知道?
想躲進魚眼的黑色,夜和他有相同的神韻
眼睛和心在這個區域都有盲點,視若無睹
被夜色覆蓋的湖水,有更多的深不可測,和更厚重的未知里
漣漪開始收網,清點獵捕的戰利品:
有暗流堆砌的冰川
有漩渦里燃燒的火焰
有凸透鏡與凹透鏡,修煉的火山,核電站,核反應堆……
一湖的靈魂全然不知道下一秒
會被冰封,或是煮沸,命運并非選擇題
一如火山灰養大珊瑚城堡的廢墟
逃進巖漿的骨骼,蘑菇云的肉身,偽裝成排列好的分子,離子,或是質子中
潛意識還在努力掙脫自己苦海無邊的世界
“哎呦喂,真是吵死人哈,耳朵都起繭子了,你倒是瘋夠了沒有啊,你是在罵空氣,罵風吶,還是非要罵給長耳朵的人聽呀?人都已經跑了,該罵的人也聽不到一句半句,有用嗎?一個人在這里白白浪費口水,讓其他人都跟著鬧心,煩不煩呀!省省力氣吧,興許嘛,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跑回娘家去,呆上幾天,想不想的明白,她的好哥嫂都會把她趕回來的,不信就等著瞧唄,沒兩天她就準會自己乖乖的回來,這樣的鬧劇都演過不曉得有多少回嘍,好歹這里還有留了兩塊,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舍得扔下不管么?還真能飛天了不成,還是跑去天涯海角作妖成仙嚒!”窯姐奶奶嘴里叼著半截香煙,抱著肥碩的雙手,一身風塵氣的靠在門框上,陰陽怪氣的勸他爹,還是暫時休戰,得了。
然后丟下一句,“懶得管你們的那些無聊的破事,姑奶奶我可要去三差一,到點湊牌局嘍。”說著,她扭著綢緞旗袍都快兜不住的肥臀,抬起黑皮鞋勉強支撐著的兩條棕熊似的腿,拋下虎背熊腰后,那一口青灰色的濃煙,便一甩頭,盡自了出門。
可是過了一周,過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這個陰陽失衡的家,也并沒有如家里現在唯一的,那枝起皺打蔫的花所預判的那樣,看到媽媽的身影,卻只等來了法院的一張傳票。
這次乃達他媽直接到工廠,找到一個廢棄的角落,就在四面透風,風雨飄搖之中的,一個破敗不堪的爛窩棚里,扎下了根,權當安下了她和老三的新家,那個凄涼的無人問津的犄角旮旯,四周只有雜草叢生,臭水橫流,蚊蠅亂舞,再剩下滿眼的蛛網懸掛,如斑斑淚痕排列的流蘇,飄蕩在幽暗潮濕和霉味充盈的半空,好容易看到半截爛磚壘砌的墻根,苔蘚卻與其比高矮似的,儼然在用綠色的希望昭告天下,這是我的地盤,同時也以暗淡,微弱的些許光亮,低調的彰顯著被無視的鮮活與生機。即便再渺小的我,一樣有旺盛而強大的生命力,什么樣的環境,我依然活著,照舊迎風而歌,墻角那苔蘚的邊緣還有一隊長長的螞蟻軍團,在來回穿梭中,不停的忙碌著自己的生計。
“好嘛,苔米,螞蟻,你們能活的地方,我就能活,寧愿這樣天當被,地當床,也好過在魔窟里被畜牲折磨致死。”原來有著潔癖的嬌嬌小姐,乃達他媽為了逃離火坑,橫下一條心來,決意不吃回頭草了。
她一邊自言自語的替自己打氣,一邊躬身去拔除雜草,再四處尋覓,找來些破舊的半頭磚塊鋪地,壘砌床鋪,把破紙板當門,舊麻袋來擋破碎的窗戶,而后又找來一節電線接上電燈,那橘黃色的燈光一亮起來了,與另一頭呈簡單拋物線的紅色電線,恰好相得益彰,在半空中打上了一個耀眼的大勾勾,仿佛表情包里的微笑+OK,大功告成,在為他媽點贊,與喝彩,僅僅憑借自己瘦弱的身體,一樣也可以撐起一個家,撐起屬于自己的一片天,一樣可以交付一張人生的答卷,哪怕再艱難,又如何,他媽直起酸疼無比的腰桿,來不及清洗一手的灰和泥,用溢出嘴角的笑容,抬頭欣賞自己付出努力的小小成果,雖然那燈光依舊微弱的搖晃著,可瞬間卻感覺寒意從破窩棚里,四散遁形開去,黑暗裹挾的憂愁和恐懼,似乎也隨其桃之夭夭。
“好啦,丫頭,你也坐過來歇一會吧,你媽我終于邁出了萬里長征,嶄新的第一步……媽再喊你小捷,學名就叫費迎捷,回頭媽媽再慢慢來教你,咱娘倆呢,總算是迎來了勝利的曙光和捷報,從今往后,可以不必再忍受魔鬼奴役的痛苦啦!”他媽招呼老三坐在她剛剛費勁心力,壘好的獨一無二的磚床上邊。
“唉,看來都是自己嚇唬自己,他們還以為離開那個家,我就活不了,不過都是萬事開頭難,現在第一步邁出來了,不是好好的嘛!并沒有像登天那么難哈,而且現在能自由又暢快的呼吸,真是爽快!原來幸福就是這么簡單啊!真是后悔,沒有早點下決心,跳出那個如同魔窟的火坑。”此時,雖然他媽媽頭上,身上依然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未愈,可她還在不無得意的絮叨她,眼前得之不易的開心果,似乎這才是最好的解藥,和足以療愈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