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是那爛菜葉兒?
- 春回桃花塢
- 之釉
- 4093字
- 2011-09-04 13:07:15
鐘五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其實沒想害死你,只想嚇唬你,出口氣,讓你娘識得好歹。”
“謊話連篇!既然只想嚇唬我,為什么要把我推下山崖?”三娘氣憤地瞪著鐘五郎。
“我想了幾天沒想到好辦法,后來有人出的主意,可是按照他出的主意就變成了這樣。”
“先不說這個,說說我娘怎么得罪你們了?怎么就說她不知好歹呢?”
“聽我娘說,前幾年你們剛搬來就得了這好地方蓋了新房,購置了幾十畝地,都交給張管事打理。看你們地少人多,也沒有其他營生,本來認(rèn)為你們?nèi)兆右簿鸵话悖瑳]想到,偶然的機會看見你娘,穿的戴的都極精致。手腕上一只玉鐲,那成色可好了,據(jù)說還是古物。”
“我娘想高價買過來,可是無論怎么勸說,你娘都不肯。在這上茅莊,居然有不給我們鐘家面子的,我娘見天找我爹鬧,我爹沒法子,暗暗給你家下了不少絆子。”
“慢慢地,這事也淡了,有一天,管田莊的管事在娘面前贊嘆了一聲‘林娘子家的土地真是肥沃,莊稼長得十分水靈啊’,又讓我娘惦記上你家村北面那幾十畝地,想高價購買。可是任憑怎樣,你娘都不愿意,還出言不遜。”
林三娘一聽,不對啊,娘親漂亮斯文,怎么可能口出不遜?不由質(zhì)疑:“我娘親并非山野無知女子,怎么可能口出不遜?是不是被人誤傳?”
“夫人不可能有什么惡言惡語,平時和家里佃戶說話都是溫柔可親的。”劉二郎也證實。
“我也不清楚。我聽我娘說的,她聽中間人說的。”鐘五郎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正因為你們道聽途說,偏聽偏信,才會誤會我娘,懷恨在心?”其實,就是貪婪惹的禍。別人的首飾別人的田產(chǎn),憑什么他鐘家看上就必須雙手奉上?
“也不算懷恨在心。只是我娘聽了那些話,氣得要死,在我爹面前又哭又鬧的,我聽說了也很生氣。就想著不能對付大人,那就捉弄一下你,出口氣。只是有這計劃而已,卻老想不出具體辦法。后來有人幫忙安排好一切,我只管到了時候去看熱鬧就行。”鐘五郎誠懇地望著林三娘,他是完全被三娘的瘋狂震懾了,狗都敢咬,還有什么不敢做?發(fā)誓不會和這‘小煞神’作對,何況,這‘小煞神’這么好看呢。
“那誰給你想的辦法?”
“就是我的貼身小廝胡二郎,他也是找了人幫忙的。”
“若我尋他問話,你可愿意?”
“那沒問題。我是真心想化解這仇怨的,我錯了。你看哪天問他?”
“明天?”
“明天不行,我娘要帶我去舅舅家吃壽酒,兩天就回來。回來后我讓人先告訴劉二郎,你再說地方,好吧?”
“那行。你們不會趁這段時間串供來哄騙我吧?”
“絕對不會。我起的心思我都認(rèn)了,還有什么好隱瞞的?!”
“好吧,就信你一次。”眼睛是最真實的窗口,鐘五郎的眼睛不大,卻盛滿的誠意。
鐘五郎和二郎三郎打過招呼,辭別而去。
二郎扶了三娘起來,招呼呆呆的三郎,向家里走去。
林三娘沉吟著:林家如此低調(diào)還是被惦記上了啊,是嫉妒蒙蔽了人眼?還是另有人別有居心?有機會還是要跟娘好好談?wù)劇?
快到家門口了,林三娘停下步子,慎重地對劉家兄弟說:“今天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只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交,記住了。二郎我是信得過的,就看三郎了。”最后幾個字她死死盯著三郎說的。
二郎精靈地立馬替尚未回過神的三郎再三保證,一定守口如瓶,錯了,今天本來就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無話可說,沒有秘密需要保守。
林三娘非常滿意地地點點頭,走上緩坡,二郎敲開厚重的木門。
二郎他爹叫劉大,是一個質(zhì)樸的人,平常寡言少語,但是責(zé)任心重,交代他做的任何事都盡量做到讓主家滿意。林夫人讓他負(fù)責(zé)看守門戶,出去辦事也多半由他趕車。
看見林三娘回來,他憨厚地笑了笑,待他們進來,關(guān)好房門,一頭鉆進了廚房后面的柴房,劈柴。
劉媽聽見門響,從廚房里探出了頭:
“喲,三娘子回來了。一會兒要開飯了。”一邊說著,一邊舀了盆溫水,跟著林三娘走向她東邊的小屋,“夫人臨時有事,叫了張管事一起去了鎮(zhèn)子上,說不用等他們。”
“恩,知道了。劉媽,你給我另找一條月白褲子。”
放下水盆,劉媽脆聲答應(yīng)著,麻溜地轉(zhuǎn)身走進小隔間拿褲子,任由三娘自己洗臉洗手。
待林三娘換下,劉媽拿了褲子在手:“呀,怎么破了?還滿是塵土?”
“沒什么,摔了一下。把褲子補補,恩,繡朵花吧。”林三娘不欲多說,說多錯多,徑自走出屋子,到堂屋坐好,接了蜜糖水,小啜幾口,等著吃飯。
中午是兩葷三素一缽湯:醬燒排骨、蘑菇燴三鮮、清炒枸杞芽、素什錦、蜜汁錘藕、五丁魚圓湯,紅黃翠綠,令人開胃。
這一個多月,林三娘看娘親為人隨和、待傭仆親切,平常用餐,都會邀了劉媽一家同桌而食,不容推拒。她說了:這樣吃飯才象一家人,又親熱,又熱鬧,飯也吃得香些,吃得多點。除了劉大和張管事也許是為了避嫌拼死推拒外,劉媽他們倒還爽快,就是拘束點。
大家按照平日習(xí)慣吃完飯,林三娘回了小屋,準(zhǔn)備小睡一會兒。以前是夜貓子,還沒有很適應(yīng)地成為日間動物。
這一大上午,消耗太大,躺到床上時,眼睛已經(jīng)睜不開了,模糊了過去。
沒睡多久,突然就醒了過來,望著四方的床帳,失笑出聲。以前聽人說:吃了虧就當(dāng)被狗咬,狗咬你一口,難道你也咬狗一口嗎?這話今天可被推翻了,誰說就不能咬回來?林三娘就咬了狗。人善被人欺,還被狗欺,不想被動挨打,就要適時反擊,打不服難道還咬不服?!
林三娘翻了個身,又想到,究竟是誰出的計策要她命呢?是無意還是故意的?林三娘雖然年齡形容尚小,可她是殺手林蔚啊,手有血腥的林蔚根本不怕死。只是一定要找出隱身暗處的人。就好比蔬菜,看著鮮嫩可口,吃到嘴里卻全是爛菜葉兒,又倒胃口又傷身體引人恨。怎么也得揪出這爛菜葉兒,扯碎它,恩,喂雞。
下午弄點啥娛樂呢?墨竹林那邊先不能動,要不,去看看那個吳嬸子家的琴娘?不是說她愛帶著三娘玩,三娘受傷她也是頻頻探望?最關(guān)鍵的是,那天上山玩,是琴娘約三娘去的。
想好了,翻身而起,穿好衣服,就去找劉二郎。林三娘想好了,以后出門只叫二郎去,讓三郎跟張管事去學(xué)學(xué)。管理,他是不行的,就學(xué)點田間的種植技術(shù),他那性格就適合學(xué)點沉悶的東西。
出門前,看看模糊的銅鏡,雖然不是十分清楚,可是至少看見頭發(fā)散亂了。正好,早晨娘親給扎頭發(fā)的時候,就感覺頭皮很疼,據(jù)說三歲上才留頭,頭發(fā)才剛過肩,硬要扎丱發(fā),太難受了。扎條馬尾吧,這個還是得心應(yīng)手。
甩著馬尾,林三娘蹦蹦跳跳地去找劉二郎。
“劉媽,我去找琴娘玩會兒,讓二郎陪我去。”
“哎~~~三郎也去吧。”
“不用,讓三郎在家里陪陪你唄。”
“哦,那三娘子早去早回,一會兒夫人該回來了。”
“好咧。給我拿盒爹帶過來的揚州點心。”
二郎拎著點心,隨著林三娘走出大門,二郎告訴她琴娘家在村西,沿著村子里的路向西走200米的樣子,再拐上一條小路走200米,有一矮土墻圍著的院子,就是琴娘家。
“琴娘在嗎?”
林三娘揚著甜糯的聲音在院子外叫道。
“喲,我說這是誰呢,聲音這么甜。琴娘在她小屋里,快進來啊。”開門的是吳嬸子,一張臉笑得皺成了一朵菊花。
“吳嬸子好,打擾你了。”
“說什么話,你來我們高興得很,天天來都不會嫌打擾,說這些客套話干嘛?!”
“嬸子,這是我爹從揚州帶回來的點心,嘗嘗。”
接過點心,“來玩就是了,還帶東西。三娘子這小小年紀(jì)怎地這般客氣。下次可不許了,嬸子要生氣的。”說著,又看著點心包:“真好看,看著就好吃。”
誒~~人家只是客氣一下,純屬外交需要好不好,這吳嬸子也不用噼里啪啦一大段吧。
琴娘聽見說話聲,從她的小屋子迎了出來。林三娘卻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一個黑小子從疑似廚房的地方探頭望了望,又很快地縮了回去:咦!那不是曬谷場打架的黑小子么?替鐘五郎挨了一拳。
不動聲色地回頭望了望二郎,二郎也看見了黑小子,看林三娘回頭,馬上低聲快速地說:“是他,吳家三郎,琴娘的弟弟。”
這時琴娘親熱地走攏來,一把抓住林三娘的兩只小手:“妹妹,你傷好了么?可急死我了。”
“瞧你,傷沒好能來看你?這孩子,癡了一樣。快帶三娘去你屋,我給你們端水拿果子去。”
又招呼劉二郎,讓他找三小子玩。二郎說:“我就在院子里等吧,嬸子不用招呼我。”
琴娘拉著林三娘進了屋子,讓三娘坐在椅子上,自己卻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淚直流:
“妹妹,都是姐姐沒照顧好妹妹,才讓妹妹差點沒了性命。如果那天不是姐姐約了你去山上,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妹妹,你打我罵我吧,只是請原諒我。”
林三娘沒有驚慌,也沒有馬上拉琴娘起來。她細(xì)細(xì)地打量琴娘:纖腰裊娜,玉質(zhì)娉婷。髻橫一片烏云,眉掃半彎新月。藕色衫子綠羅裙,玉筍纖纖,星眼猶如點漆。美女啊,一看就是嬌怯溫柔型的。沒想到吳嬸子這般粗豪之人,還能生出這樣千金似的娘子。
憑直覺,琴娘不是害她之人。最多也就是被利用了。
拉起琴娘,林三娘真誠地說:“姐姐糊涂!你好心帶妹妹去玩,出了事就得你擔(dān),沒那荒唐事。那是妹妹自己不小心,活該遇見災(zāi)厄。這大難不死,以后可是享不盡的福啊。姐姐不要自責(zé)了。”安慰地拍拍琴娘的手,恩,很滑呢。
林三娘的行事說話有著奇異的安撫力,讓人信服。琴娘望著從小看大的小妹妹,好象覺得哪兒變了:這還是那個最喜歡纏著自己找好吃的找好玩的小丫頭?
林三娘不動聲色地跟琴娘瞎聊著,也問到了當(dāng)初為什么想著上山去玩?琴娘說,三娘最羨慕以前在鎮(zhèn)子上偶然看見的別人豢養(yǎng)的一只紫色貂兒,在琴娘面前念叨了幾百次。有天,琴娘聽人說茅山上就出現(xiàn)了紫貂,就告訴了林三娘,三娘就鬧著要去抓。琴娘約了7~8個孩子一塊去,結(jié)果,發(fā)生了意外。
“那是誰告訴你山上有紫貂的?”林三娘好奇怪。
“是~~~~是~~~~~我未婚夫君。”琴娘紅了小臉,低下頭。
“你定親了?”
“恩,我都虛歲13了,婚期定在一年后。”琴娘說到自己的婚事那是十分羞澀。
“這么小~~~~”林三娘喃喃地說。
“不小了啊。都是這樣的。劉二郎也12了吧?也快定親了,成家也是很快的。”
“啊?他有12了嗎?看面相還蠻稚嫩的。”說到身邊人就快成親,林三娘更無法接受了。太小了嘛。
“他娘都在打聽適合的女子了,還小?”
“摧殘幼苗。”林三娘嘀咕。
“說什么呢?”
“沒有什么。琴姐姐,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玩。你可不許煩哦。”
“怎么會。妹妹不怪我了吧?”
“沒你啥事,你也別放心里。”
“這是上次你要的香囊,繡了荷花,放了藿香、佩蘭、石菖蒲,說是能幫助睡眠的。”琴娘遞了個粉色黃穗的精致香囊給林三娘。
“真好看,謝謝琴姐姐。”
叫上二郎辭別吳家,慢慢走上村子大路。突然,一道粉藍的流光劃過,映亮了半邊天。驚怔的兩人,不由停下了腳步,望向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