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不顧一切緊緊抱住三娘，淚水迅速弄濕了三娘肩頭，三娘嘴角一抽，反手抱了娘親，小小的手輕拍著娘親的后背，聽著娘親嗚咽的低訴：

“三娘，我苦命的三娘，是娘沒有保護好你啊，讓你受苦，差點沒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林家列祖列宗，對不起你爹，對不起。。。啊。。。”

林夫人是痛極失態，三娘一邊安慰她，一邊安排諸人：張管事去關院門，畢竟門口還有幾個看熱鬧的村民；二郎去打水，劉媽過來扶夫人回房梳洗休息片刻，丟丟，等會要問話于他。

好不容易勸了林夫人回房歇息片刻，三娘轉身叫了丟丟去她房間。

坐下，喝了點茶水，望著丟丟沉吟不語，在她的眼神里，丟丟局促不安。

“丟丟，告訴姐姐，你現在是不是記起了一些東西？”剛才那幾幕閃過眼前，三娘十分懷疑。

看三娘嚴肅的神色，丟丟也沒敢嬉皮笑臉，“姐姐，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我腦中曾閃過一些影象，好象以前經常會磨刀劍什么的，我只是在做熟悉的事。”

“你沒覺得你現在言辭流暢清晰很多嗎？”

“只是把心里所想說出來，你對我好，我愿意和你說話，好象話就多了。”

也許，有點道理。信任一個人，打開了話匣子，有可能。

“那你剛才拿刀對著鐘夫人示意她出去，難道也是無意識的么？”

“姐姐，我只知道有人在欺負你，我就很生氣地磨刀，然后看見光線在刀上亮亮的好看，我就換個位置伸出去對著光，看能不能更好看啊。”

倒！真的假的？可是，看著丟丟的眼神，三娘覺得沒什么好懷疑的，又覺得很好笑，丟丟這一玩嚇掉了鐘夫人半條命，看她還敢隨便亂說話。對于他們而言，不正常的丟丟是可怕的，因為沒道理可講，倒是可能發狂要命。現在三娘十分肯定，丟丟只是偶然原因意識受阻，機緣巧合之下，治療得當，定會恢復如常。現在應該是在他覺得放心的環境在信任的人身邊，所以，意識有所恢復而已。

“姐姐，你不會生我氣吧？我今天沒笑哦。”丟丟看樣子有點忐忑，手里的刀無意識地從左手拿到右手，又從右手拿到左手。

“沒有生氣，有什么好氣的。不過，你要答應姐姐，什么時候什么狀況都不要隱瞞姐姐。我不會害你，你能恢復我會高興，不能恢復我不嫌棄。如果刻意欺瞞，姐姐不僅生氣，而且會對付你。記住了。”

“姐姐對我好，我不會欺瞞姐姐的。”抓抓頭，把刀放到桌上，“姐姐看看刀磨得好不好？”

三娘拿起刀來，手輕輕試了試鋒刃，又舉起來看看光澤，“不錯，磨得十分專業，呃，老道。鋒利又不損刀刃，光亮依舊沒有雜紋，再去問問劉媽有沒有高密度的細砂紙，打磨一下更完美。”

突然就不想再去探究丟丟是否恢復意識，那有什么關系呢？憑她直覺，相信丟丟不會是自己的敵人。順其自然吧。

丟丟高興地去找劉媽去了，三娘這才揉了揉太陽穴，喝了幾口茶，出門向林夫人屋子里走去。一路上都在做心理建設：5歲，5歲，小孩子，小孩子。

敲敲門，林夫人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讓她進去。

林夫人斜靠在雕花床邊，已洗盡了臉面，卸了釵環，只是一雙眼紅紅的，說話時帶了濃濃的鼻音。看見三娘，拿手邊的一張絹子沾了眼角，招手讓三娘坐到身邊，細細地打量著三娘，慢慢地，又是珠淚滿面。

以前聽說瓊瑤阿姨選女演員，首看哭相，說要淚如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滴下，不能花了妝面，損了美艷，哭得好看自然是梨花帶雨，讓人心生憐惜。

此時，林夫人一張素臉就如那梨花著春雨，嬌柔美麗，雙眼雖紅，卻粉若桃花，難道這就是麗質天生？

呆呆地欣賞著娘親，根本忘記了娘親可是在哭泣。半晌，林夫人收了珠淚，輕撫著三娘的背脊：

“三娘，娘親一直小心謹慎，既想咱們能平安地過日子，又怕你們學了山野之人的粗野。平日里總想著拘束緊一點，不惹禍。不被人笑話。沒想到，這些黑心的人，竟然會設了圈套害你性命。他們有什么不滿，盡管沖了我來，怎么能對付你呢，真是可氣可恨。”

哽咽幾聲，繼續說道：“平日看琴娘也算知禮，雖出生山村，卻品貌出眾，也就許了她帶著你玩耍，否則，我的三娘也太孤獨了。雖然有二郎三郎，畢竟都是男孩子，喜歡的玩意兒還是有不同。哪知看走了眼，這琴娘也是個黑心的。”

“孩子，娘若不能為你討了這公道，娘還有什么臉面為娘？！”

“娘，孩兒先給你倒杯水，您歇歇。”

三娘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面對一個強烈自責沒盡到責任的母親，能說什么？難道還說她多管閑事？娘親沒錯，三娘沒錯，琴娘估計也沒什么錯，錯的是那算計的人，居心叵測，不揪出來，還不知道將來還會遇到什么危險呢！至少，他們沒有得手，是不會死心的。

可是，讓柔弱的母親去做這事，三娘可不放心。這方面，還是自己最強，也最放心，5歲只代表年齡，可不代表能力。

三娘一邊倒水，一邊斟酌字詞，想要找到最自然最有說服力的理由，讓娘親不要插手，自己全權處理。

把水遞到娘親手上，服侍她喝了幾口，放下杯子，三娘試探地問：“娘，孩兒今天罵人了，你不會責怪于我吧？”

林夫人一愣，早忘記這茬了。她的一顆心被女兒為人所害這一事實強烈沖擊著，到現在還在心中翻騰不休，疼痛難當。

“那個，娘沒有怪你，只是以后會好好教導于你。”

三娘心下一抖，有不妙的感覺。管他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說。

“娘，雖然今天女兒言辭有點過激，那也是被氣的。經過此事，娘應該看出來，孩兒跟以往有些不同，不會再輕易被人害被人凌辱，就是惡狗，也敢咬它一口。”

說到這里，林夫人突然又哭了出來，嚷嚷著要看看三娘被狗咬傷的地方。

“沒事的，娘，你看我又蹦又跳的，真的沒事。”拗不過林夫人，指了小腿上的咬傷給她看，林夫人拿了碧綠的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傷口上，輕輕吹了吹，解釋說這藥膏有消炎去毒、去腐生肌的作用，是老爺捎帶回來的。

恩，好東西。三娘順手放在了自己的衣袖里。

“娘，我用烈酒消毒過了，放心吧。”

“回頭讓劉媽褒湯給你喝，去去體內的毒。你這傻孩子，怎么能去咬狗呢？”

去什么毒啊，狗咬人三分毒，人咬狗毒七分，好不好！

“打不過了，咬咬解氣。娘，過去的事不要說了嘛，我會做噩夢啊。”只有撒嬌了，反正年齡小，做什么都合理。

“好好，不說了。你剛才想說什么？”

不羅嗦了，直接交底吧，免得又來一次關心疼愛。這份溫馨是很讓人享受，可是，過多過膩，也有點吃不消。

“娘，是這樣，我覺得僅為一時之氣就想害我性命說不通啊，可能背后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希望娘不要插手，讓我去查。自己的仇我想自己報，好不好嘛？”5歲，5歲而已，不必感覺肉麻。

“這。。。太危險了。”

“我有二郎三郎丟丟幫忙。而且，小孩子查事，不會過分引人注意。若背后有什么秘密，也會因為輕視小孩子而透露出來。再說，我拿不下來，不是還有娘嗎？我不會自尋死路，娘要相信我！”

林夫人沉默了，冷靜地回想鐘夫人鬧事那一幕，覺得三娘口齒伶俐，做事進退有度，好象有可能做點事情。給她機會？自家這樣的背景，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讓她獨自面對一些危險，不如現在就讓她接觸和處理事情，成長起來。

“好吧，娘答應你。這是你磨礪成長的機會，但也可能會致命，你要想清楚。并且，你要答應娘，什么時候都不要孤身犯險，及時求助。娘相信你有分寸。”

這么好說話？

“娘，生命于我而言，是重若寶華山的。我當然愛惜。我會用腦子，而不是蠻力。”

“這么小，娘還真不舍得，娘愿意嬌養著你。”林夫人心疼地摟過三娘，摸摸她的發髻，摸摸她的小臉，拍拍她的小身板，鼻子酸酸的，眼淚又滴落下來，有幾顆滴到了三娘手背上。

“娘，怎么又哭了。爹如果看見了會心疼的。”

“貧嘴。老爺忙著呢，哪兒能看見。”

這時，院子里響起了一陣紛紛擾擾的聲音，還沒有聽真切，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青衣戴帽的微微佝僂的身影，象風一般卷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