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走廊的一角，低聲細(xì)語，他們的談話，特意避開了眾人。

“你的意思是...”

王甫愕然了片刻，姜塵雖沒有明說，但他這一番話，就差指名道姓了。

姜塵與他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王甫沒有再開口，臉色變幻不定，似乎是在糾結(jié)，終是狠下心來，咬著牙道：

“顧兄自調(diào)來平陽縣，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為百姓請命，若是因此喊冤而終，何以安撫民心，讓百姓信服？”

話語稍歇，他繼續(xù)說道：“我去找李大人。”

李縣丞...姜塵眉頭微皺，反問道：“你確定？”

畢竟事關(guān)重大，萬一二人官官相護，同流合污，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王甫沉吟片刻，道：“永元十四年，我已在平陽縣衙當(dāng)差，那時李大人初任縣丞，這么多年過去，我很了解他的為人。”

“李大人雖不是一個直面強權(quán)的好官，甚至有時候為了政績，會對罪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絕不會糊涂。”

姜塵還是有些不放心，說道：“話雖如此，可事關(guān)個人性命...”

“放心吧，就算李大人不敢公然與宋通那廝針鋒相對，但暗地里，他還是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在了解對方的真面目后，王甫已是直呼宋通其名，心中再無半分敬意。

希望吧...對方都這么說了，姜塵自然是選擇相信。

不多時，幾人走出牢獄，只見李心寧在外候著。

“那我先走一步。”

王甫的話剛說完，就直奔李縣丞的住處。

姜塵看著他的背影，片刻后，他轉(zhuǎn)過身，向趙捕頭道：“趙兄，可否勞煩你將那七名匪徒，押解至平陽縣衙？”

這種大案，處決之權(quán)自當(dāng)歸于刑部，因此他料定這些人尚且活著。

聽后，趙捕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可沒有這個權(quán)力，身為總捕頭，私自攜罪犯離開牢獄，無異于知法犯法，這可是要以死謝罪的。

除非有上頭下達的命令。

念及此，他不由望向一側(cè)的李心寧，后者心領(lǐng)神會，微微頷首。

“你就按他說的做，出了事，本姑娘替你擔(dān)著。”

聽得出來，她是鐵了心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有她這句話，趙捕頭就顯得底氣十足，道：

“既如此，趙某這便趕回西平縣，明日一早，定當(dāng)將人帶到。”

待他離開后，姜塵朝李心寧深深一揖：

“多謝李姑娘援手，姜某感激不盡。”

李心寧蹙著眉頭，似是心事重重，只是擺了擺手，沒有多說話。

一旁的姜塵察言觀色，知道她因為識人不清，錯付真心，導(dǎo)致心緒難平，因此出聲安慰道：

“李姑娘，天下好男兒多的是，何必執(zhí)著于一人，以姑娘之姿，他日定能遇上良人，還望寬心。”

聽聞此言，李心寧雖未恢復(fù)之前活潑的模樣，但心情稍有好轉(zhuǎn)，輕聲道：

“你能還死者一個公道，就不枉本姑娘如此幫你。”

見她柔和了許多，姜塵恭維了一句：“在下定當(dāng)竭盡全力，不讓李姑娘失望。”

說著，他瞅了一眼李心寧，隨后硬著頭皮道：“那個...恕在下斗膽，咱倆現(xiàn)在算是朋友了吧？”

他得為自己留好退路，畢竟扳倒宋通之事，變數(shù)諸多，難以預(yù)料。

從之前的種種跡象來看，此女的來歷似乎不凡，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必須與她搞好關(guān)系。

李心寧烏黑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戲謔道：

“怎么，是指望本姑娘日后保你一命？”

被她一語道破心中所想，姜塵不禁有些訕然，尷尬地?fù)狭藫项^。

李心寧給了他一個白眼，沒好氣道：

“哼，你以為本姑娘是誰啊，他可是公主的人。”

姜塵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還是有點失落。

見他如此，李心寧想了想，說道：

“不過嘛...將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本姑娘倒是可以為你美言幾句，盡量讓你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此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姜塵心中狂喜，說道：“多謝！”

與此同時，衙門的內(nèi)堂中。

李縣丞正面色復(fù)雜的望著與他對坐的宋通，猶豫的神色在眼底徘徊，終是開口：

“宋大人，士誠雖來平陽縣僅半年，但他的為人衙門上下都很清楚，下官不止一次從他人口中贊賞士誠的為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宋通似是早有準(zhǔn)備，放下茶杯，淺笑道：

“李大人乃昔日進士，滿腹經(jīng)綸，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句話應(yīng)當(dāng)不陌生吧？”

李縣丞眉頭微皺，想要反駁：“可是...”

宋通溫和一笑，打斷道：“李大人，莫讓這茶水涼了，這可是長寧公主特意恩賜本官的佳品，錯過品嘗，豈不可惜？”

李縣丞聞言，臉色微變，不再提及此事，而是抿了一口茶水，笑道：

“說來，還真是沾了宋大人的光，才有此機會。”

二人又閑聊了幾句，李縣丞從內(nèi)堂中走出，當(dāng)回到住宅時，發(fā)現(xiàn)門外站著一道人影。

“李大人。”

王甫見他歸來，急忙迎了上去，拱手道：

李縣丞未發(fā)一言，面無表情的走進書房。

他落座于案桌后，上下審視著王甫，似乎早就洞悉了他的意圖，沉聲道：

“如果是為了士誠的事情前來，你就不必白費口舌了，回去吧。”

王甫一愣，他未曾料到自己尚未開口，對方就直截了當(dāng)?shù)淖屗虻阑馗涣艚z毫余地，于是不甘心道：

“大人，此事另有隱情，姜塵已查明衙門中潛藏的奸細(xì)，正是宋通，還望大人明察秋毫。”

緊接著，他就將宋通的惡行全部說出，試圖挽回一線轉(zhuǎn)機。

在這期間，李縣丞竟是出奇的沉默，未曾打斷他的講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片刻后。

李縣丞面帶冷笑：“證據(jù)呢？單憑你們的一面之詞，就想狀告一位朝廷命官，你二人莫不是瘋了嗎？”

王甫嘴唇微抿，沒再開口，由于時間緊迫，姜塵并未向他細(xì)說證據(jù)一事。

他現(xiàn)在只知道這一切都是宋通在背后操縱。

“暫且不論你所言是否屬實，那宋通是何許人也？不僅與異國使節(jié)交好，又和當(dāng)朝公主關(guān)系深厚，即便他真的犯下此等惡貫滿盈的事情，赦免他，還不是公主一句話的事情。”

李縣丞眼神微凝：“如果不能一舉定他的罪，后果如何，你們想清楚了嗎？”

王甫沉著臉，不悅道：“陛下英明神武，怎會招納這樣的人為駙馬？”

李縣丞看著他，目光深邃，緩緩說道：

“這里乃是雍州，與長安相隔千山萬水，如今知曉此事的不過寥寥數(shù)人，你又怎敢斷定此事能傳入陛下耳中？”

聞言，王甫嘴巴微張，似有明悟，朝李縣丞恭敬的行了一禮：“卑職明白了。”

李縣丞淡淡道：“下去吧。”

......

黃昏時分。

“李大人真這么說？”

把李心寧送回客棧后，姜塵來到縣衙門口，聽聞王甫講述事情的經(jīng)過后，有些詫異。

王甫微微頷首：“騙你做什么。”

姜塵摸著下巴，沉吟片刻后，沖王甫似笑非笑道：

“好，既然如此，咱們立刻召集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