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回到承恩宮時已近夜半，她沒有驚動太多人，悄聲回到了云影殿。

暗夜里靜謐無聲，小夭獨自坐在榻邊，胡亂地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她原本以為給她下藥這事，和顓頊脫不開關系。

沒想到竟是馨悅。

從顓頊的表現來看，他對此事根本不知情。小夭不明白馨悅為什么要設計于她，還引顓頊過來......

等一下！

小夭突然記起那個被她遺忘的人，顓頊說他到時，閣樓里有位公子......誰家的公子來著？

小夭記不起來了。

她用靈力點亮燈火，翻出紙筆飛快地寫著，不消片刻，已經寫了滿滿三頁紙。待墨痕一干，小夭喚來靈鳥，命它立即將信傳給涂山璟。

靈鳥振翅飛遠，小夭盯著無邊的夜色看了許久，突然有些后悔和涂山璟不告而別。

他事忙，也不知下次再見是什么時候了。

承恩宮的日子還和往常一樣，小夭有時恍惚覺得重陽燈會仿佛不曾真實存在過，一切不過是她的臆想。

小夭每日研習醫術，黃昏時給俊帝送藥，再跟他聊上幾句。她不再想那晚發生的事，她相信涂山璟一定能處理好所有的問題。

苗圃還是半個月來一次，年節前時，歲延也跟著來了。

“多日不見，歲延公子愈發風度翩翩了！”

歲延笑著，行禮道：“比不上王姬殿下花容月貌。”

小夭帶他們回到自己的宮院中，在花架下擺酒宴客。

“你近來身體如何？”小夭給自己倒酒，問對面坐著的歲延。

歲延抿唇一笑，“桃林是福澤之地，住在那樣的地方，什么樣的病也養好了。”

“是啊，我當初踏足那片土地時，一下子就喜歡上那里了，后來涂山璟幫我種上了桃林，說實話，那里已經是我的家了。”

歲延問：“那你準備何時歸家？”

小夭喝下一杯酒，不確定道：“再等等吧，我不能只顧自己，總要盡孝才是。”

“嗯......”

承恩宮中的菜色很是清爽，歲延稍不注意便吃多了些。時值寒冬，氣溫卻不冷不熱，十分宜人。

歲延突然說：“上次重陽燈會時，可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小夭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面上不顯，搖頭道：“沒有吧......”

歲延停蓍，微微抬起頭，疑惑道：“這便怪了，涂山族長自從從軹邑回來，整個人都不大對勁。”

小夭忙問：“璟......他哪里不對勁？”

“他近日來神色萎靡，整個人精神不振，似是遭到了什么重大挫傷。”

小夭心一沉，喃喃道：“難道是涂山氏的生意出了什么問題？”

歲延搖頭，“以他的能力，生意能出什么問題。就算是生意出了問題，他也不會萎頓至此，早想出對策解決困境了。”

“是啊......”小夭深以為然，“那么，難道是朝堂之上......”

小夭停了下來，歲延畢竟是外人，又太過聰慧，她不想說太多。

歲延沒注意到她這些九曲心思，復又搖頭道：“不像，朝堂之事，或許會讓他憤怒或是煩悶，但他完全不是，他給我的感覺......是希望完全被斬斷般，整個人沒有了生機。”

小夭已經坐不住了，她站了起來，急切道：“我不能再聽你說了，你越說我越心慌，涂山璟他......他那么運籌帷幄的一個人，他能遇到什么解決不了的事呢？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危言聳聽。”

說著，她好像自己說服了自己似的，在椅子上慢慢坐下來，對歲延說：“你別嚇唬我，我不經嚇的，到時候給我嚇出個好歹來，涂山璟不會放過你。”

苗圃和歲延在承恩宮中停留了三天，三天后小夭送他們離開，歲延披著外袍站在馬車旁問她：“小夭，桃林中仙桃四時不斷，日日都有新鮮果子吃，你若是饞了，就趕緊回來。”

小夭說：“那你多替我吃些仙桃。”

歲延不死心地問：“真不跟我一起回去？”

“不回了，我跟璟說好了，等到春天的時候他會來五神山，若是一切順利，用不了多久，我就能長久地住在桃林了，到時候你盼著我走我都不會走的！”

歲延明白她的意思，展顏笑著。

“那好，我便在桃林等著，到時，你可別忘了要請我喝酒。”

小夭欣然應允。

日子一天天過，平淡且安寧。

紫藤花盛開的時候，小夭架上木梯摘了滿滿一籃子，風驟起，花香陣陣撲鼻，她突然感覺到腹中一陣翻涌。

初時她并沒有在意，還以為是吃壞了肚子。

直到幾天后，她用膳時吃了口肉，肉一入口只覺得腥臭難忍，小夭忍不住俯下身吐了出來。

涼茶入腹時，她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探指搭上自己的脈。

脈象往來流利，如滾珠玉盤在她指腹下滑動。

小夭瞬間呆住。

好半晌，她才顫著手撫向自己的小腹。小腹處依舊很平坦，與平常沒有什么兩樣，那里竟正在悄然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

而她如此大意，過了半年多才發現。

小夭突然感到不知所措起來，她好像突然發現了一個不為人知的隱秘，想昭告天下，但時機未到，她又必須守口如瓶。

這一刻，她對涂山璟的想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她希望自己明天......不，下一刻就出現在涂山璟的面前，跟他分享這個喜訊。

去青丘！

小夭跳著站起來，一旁的婢女也被驚了一跳。

她匆匆收拾了幾件衣物，在首飾盒子里挑挑揀揀，然后將自己的醫書一股腦全都裝上，箱蓋合攏后，她突然回過神來。

這件事......不能叫爹爹知道，他不清楚內情，若是知道此事恐怕會對涂山璟有不好的看法。

那要找個什么合適的理由去青丘呢......

小夭突然想起涂山老夫人的壽辰好像就在這個月，也不知過了沒有。她喚婢女前來，請她去禮法司那詢問。

“記住了，別上來就直接問，先跟他們扯些閑篇，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套話，千萬別讓人看出你的真正意圖。”

婢女懵懂地點頭。

小夭急道：“你記住沒有？”

婢女連忙點頭如搗蒜。

“奴婢記住了。”

臨走，小夭不放心地一再叮囑：“你機靈些，別給我辦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