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通道的瞬間,一股凝滯、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潮濕腥氣,如同粘稠的液態淤泥,猛地撲打在臉上,鉆進鼻孔,甚至附著在裸露的皮膚上,帶來一種令人作嘔的滑膩感。
這氣息遠比四源廢墟前兩重境那狂暴混亂、如同無數元素粒子無序碰撞的混沌氣息更加陰險難纏。
它帶著水汽特有的沉重和腐敗氣息散發的惡臭,兩種特質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仿佛能滲透靈魂的黏膩質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嘔吐。
小豪豪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眉頭緊鎖,仿佛要將這污濁的空氣隔絕在體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中那團溫順而純粹的光明元素之力,此刻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劇烈地躁動起來,發出細微的嗡鳴,掌心傳來陣陣灼熱——這里的空氣不僅彌漫著無處不在、如同跗骨之蛆的混沌元素之力,還混雜著濃郁到幾乎能凝成水珠的水汽。
這兩種力量并非涇渭分明,而是像兩條互相纏繞、撕咬的毒蛇,在地表低洼處瘋狂地交融、凝結,最終形成一層層薄薄的白霧。
這霧氣并非仙境般縹緲,反而帶著死寂的蒼白,踩上去并非柔軟,而是鞋底能清晰地傳來一股濕冷的寒意,仿佛踩在冰冷的尸布上,寒氣順著腳底直往上竄。
“嘖,這地方比之前還令人不悅。”魅的紅黑色裙擺,如同夜色中流淌的血河,無聲地掃過地面一處渾濁的水洼。濺起的水珠在半空中劃出短暫的弧線,然而在接觸到她那仿佛由暗影與火焰編織而成的裙擺瞬間,竟詭異地、無聲無息地化作了一縷縷猩紅的血霧,迅速消散在潮濕的空氣里,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
她微微蹙起精心描畫的眉,猩紅的眼眸里滿是毫不掩飾的嫌惡:“真是比沼澤深處腐爛了十年的爛泥巴還讓人倒胃口,簡直像鉆進了某種巨大怪物的內臟里,這個討厭的水鬼真是學不會做人。”
曉萱小心翼翼地扶著馬導背上昏迷的瑪莎,少女纖細的身體隨著馬導的步伐輕微晃動。
曉萱的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謹慎,腳尖試探著避開腳下那些深淺不一、反射著黯淡天光的積水坑。瑪莎的臉頰在潮濕陰冷的空氣里,反常地泛著一層病態的、如同晚霞般的紅暈,呼吸聲比之前急促了許多,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輕微的、不順暢的嘶嘶聲,顯然這濕冷粘稠的環境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難受,仿佛被無形的冰手扼住了咽喉。
“這里怎么會這么濕?”曉萱皺著秀氣的眉頭,擔憂地看著瑪莎,又警惕地環顧四周。
她懷里的魔法書,那承載著力量的厚重書頁邊緣,已經開始受潮,泛起了一層細微的、令人心疼的褶皺,仿佛書頁本身也在痛苦地呻吟。
“四源廢墟的核心區域,不應該是混沌元素最純粹、最濃郁的地方嗎?像之前的那樣?這濃得化不開的水汽是怎么回事?”
“哼哼,妹妹,誰說混沌只能是一個樣子?”魅回頭,猩紅的眼眸在白茫茫的濃霧中亮得驚人,如同兩盞在冥河上引路的妖異燈火。
她故意放慢了腳步,鞋跟輕輕點在濕滑的石塊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與小豪豪并肩而行。行走間,她那紅黑色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的裙擺,時不時就會蹭到小豪豪胳膊上那冰冷的金屬臂甲,帶來一絲若有若無、帶著奇異熱力的摩擦感,像是在無聲地撩撥。
“摻雜著水元素之力的混沌元素之力,可比一般的混沌陰毒多了——”她拖長了語調,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韻律,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腳下渾濁的水洼,“就像藏在爛泥里的那些不起眼的蟲子,看著弱小,卻專愛啃食活人骨頭縫里的嫩肉,一點一點,鉆進骨髓,讓你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小豪豪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頓,他強壓下心頭因那若有若無的接觸而泛起的異樣漣漪,不動聲色地、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疏離感,往旁邊挪了半步,拉開了與魅之間那點微妙的距離。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腳踝處的褲管布料早已被無處不在的濕冷水汽徹底浸透,冰涼、沉重地黏附在皮膚上,帶來極其不適的束縛感。然而,更讓他在意、甚至隱隱有些心煩意亂的,是魅身上那股始終若有若無、如同陳年血痂般的淡淡血腥味。
這縷氣息混合著沼澤里濃得化不開的、帶著腐敗腥味的潮濕空氣,如同最狡猾的蛇,絲絲縷縷地鉆入他的鼻腔,竟讓他一向沉穩的心跳莫名地、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在胸腔里擂動出陌生的鼓點。
“離我遠點。”小豪豪的聲音有些生硬,帶著拒人千里的冰冷,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然而,他那線條分明的耳廓邊緣,卻在濃霧的掩映下,悄悄地、無法抑制地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與他刻意板起的冷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魅低低地笑起來,笑聲如同銀鈴在幽谷中滾動,又帶著一絲細碎、仿佛來自遠古深淵的龍吟回響,在這片死寂的白霧沼澤中詭異地蕩開了一圈圈無形的漣漪,引得周圍的霧氣都似乎隨之波動:“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歪著頭,猩紅的眼眸閃爍著促狹的光芒,故意湊近了些,溫熱的氣息帶著她特有的、混合著血腥與奇異香氛的味道,如同羽毛般拂過小豪豪敏感的耳畔,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情人低語般的聲音說,“還是說……你其實挺喜歡我這樣跟著?嗯?”
那溫熱的氣息帶著微妙的電流感拂過耳廓,小豪豪如同被烙鐵燙到般猛地轉過頭,冰冷的金屬臂甲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他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正好撞進魅那雙近在咫尺、盛滿了戲謔笑意的眼眸深處。那一瞬間,距離近得他甚至能看清她濃密卷翹的睫毛上沾著的、如同碎鉆般細小的水珠,以及那雙深邃如血潭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此刻顯得有些慌亂、甚至狼狽的倒影。
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反駁什么,或是強裝鎮定地呵斥,然而所有醞釀的話語,都被遠處馬導一聲突兀而驚惶的呼喊硬生生打斷。
“哎喲!這泥地怎么回事?”馬導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只見他穿著沉重金屬戰靴的左腳,半個腳掌已經無聲無息地陷入了一片顏色深綠得發黑、仿佛沸騰著惡意的沼澤之中!
那粘稠得如同活物般的黑色淤泥,正像無數貪婪的黑色觸手,順著他那精鋼打造的沉重鎧甲縫隙,極其迅速地向上攀爬、蔓延,冰冷的濕滑感瞬間包裹了他的小腿:“這是個蛋啊!怎么越掙扎陷得越深!這鬼東西在吸我!”
入機恒反應極快,幾乎是馬導驚呼的同時,他修長的手指已經閃電般抬起,指尖瞬間凝聚出跳躍不定的、發出刺耳噼啪聲的湛藍色雷元素之力。
他眼神銳利,瞄準那些纏繞馬導腿部的淤泥,試圖用狂暴的電流將它們瞬間震開、粉碎。
然而,那蘊含著毀滅力量的雷光剛一接觸到深綠色的沼澤泥面,異變陡生!泥沼表面仿佛瞬間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巨口,那狂暴的雷光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濃郁得幾乎實質化的水汽瞬間吸收、吞噬殆盡,只在渾濁的泥面上激起了一圈圈微不足道的漣漪,如同嘲笑般擴散開來,隨即消失無蹤,連一絲焦痕都未曾留下。
“小哥,不要這么急躁嘛……”魅清冷而帶著警告意味的聲音,如同穿透濃霧的利箭,及時傳來。
她并未慌亂,只是腳步輕移,紅黑色的裙擺如同有生命般,靈巧地避開了沼澤蔓延的邊緣。她緩步走到馬導身邊,伸出一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處,一滴圓潤飽滿、如同紅寶石般鮮艷的血珠,無聲地滲了出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那滴血珠精準地滴落在馬導腳邊那貪婪蠕動的淤泥上。
“滋……”
如同滾燙的烙鐵投入冷水,一聲尖銳刺耳的灼燒聲猛地響起。
血珠接觸淤泥的瞬間,仿佛投入了強酸,黑色的淤泥表面立刻劇烈沸騰、翻涌,冒起一股帶著濃烈腥臭味的黑煙!
那些正試圖瘋狂攀附、纏繞馬導鎧甲的淤泥,如同遇到了最可怕的天敵克星,發出無聲的尖嘯,紛紛驚恐地、爭先恐后地退縮、瓦解、消融,迅速從鎧甲表面剝離,重新融入那片深綠色的沼澤之中,留下幾縷淡淡的黑氣迅速消散。
“放松身體,別對抗淤泥的吸力,順著我的力道走。”魅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
她伸出纖纖玉手,穩穩地抓住馬導粗壯結實的小臂。手腕看似輕柔地一旋,一股極其精妙、柔韌而強大的混沌元素之力,如同無形的絲線,順著馬導的手臂經脈悄然蔓延而下,精準地包裹住他那深陷泥沼的腳掌。
這股力量并非剛猛的拉扯,而是一種巧妙的托舉與排斥,仿佛在淤泥與腳掌之間制造了一層無形的滑膜。
馬導只覺得一股柔和但沛然莫御的力量從下方傳來,他那深陷的腳掌被這股力量緩緩地、平穩地從那可怕的吞噬之口中托了出來,帶起一片粘稠的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