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差不多到結尾了，江有棠皺著眉消化著這些信息。
“霧的孩子……”
“看完了？”元鵲注意到她的動靜，撐起了下巴點點文件。“很奇怪吧？霧這么一個陪了我們億萬年的自然物質，居然能產生這樣的生物干擾人類文明的發(fā)展。怎么說呢，看來我們的自然環(huán)境對我們的惡意還挺大的。”
“不是的。”江濃冷不丁在一旁發(fā)聲。“霧，沒有。”
“好了知道你最喜歡霧了。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江有棠沒好氣道。
“最喜歡霧？”元鵲饒有興趣地前傾著身體。“說說？”
是哦，差點把這回事給忘了，江有棠趕緊拿出了手機打開了備忘錄。
“昨天晚上兩點多的時候，江濃忽然跑來找我喊餓，我們順帶聊了聊。我總覺得這些聊天內容可能會幫到你，就全記下來了，你先看看。”
“可以啊棠棠。“元鵲接了過來。“這么自覺啊。”
她快速看完，抬眼看向江有棠，眼睛亮亮的。“還真有有用的信息，謝謝你！”
“有用就好。”
又簽了一份保密協(xié)議，元鵲蹲了下來，視線與江濃齊平，道：“江濃，你一直很餓？”
江濃點了點頭。
“嗯？餓了那快吃飯吧。”該簽的字都簽掉了，菜也陸續(xù)上齊了，江有棠已經(jīng)動起了筷子。
“我倒是真餓了。”元鵲站了起來，坐到了她對面。“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穿過霧區(qū)？”
“沒。”江有棠扒拉著飯。“昨天去霧區(qū)的時候，送我的小哥帶了個防毒面具，我尋思可能霧區(qū)對他們來說有什么不太好的地方吧，就繞路過來的。”
現(xiàn)在看過文件就知道了，是因為越常穿梭霧區(qū)的人越容易被替盯上，生產出屬于他的偽人。科學院懷疑和霧的吸入量有關系，因此所有身份敏感的人員經(jīng)過霧區(qū)時都需要戴防毒面具，免得不知什么時候就出了內鬼，國家會出大亂子。
現(xiàn)在想想，還好自己留了個心眼繞了路，少去幾回霧區(qū)，別人的風險也能少一些。
“下回該去還是得去。”元鵲如何不知道江有棠在想些什么，低著眉眼也夾了一筷子。“他們是上面專門設立的保護部門，抓偽人的經(jīng)驗很豐富，不怕這些的。項目優(yōu)先，他們都知道這種風險的。”
“這樣啊……”
“嗯哼。以后江濃想吃霧就帶他去吃。今天就不用啦，下午我得借一下他，保證給他喂的飽飽的還回來。”
“哦哦，你用唄。”江有棠不懂這些，但想想元鵲也不會干出什么過分的事情來。“說什么借不借的，人江濃也不是我的啊。”
“欸，可別這么說，好歹也是你的替，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你的。”
“行行行。不過我要不要跟去？不是說離我越遠他縮的越快嗎。”
“沒事，這次就是要你不在場的。”
江有棠剛想回話，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衣角被人一扯。她轉頭看去，便見江濃不知道什么時候挪到了自己邊上，沒什么表情的臉看著竟然還有些緊張。
“你怎么了？”
“……一起。”江濃扯著她衣角的手越攥越緊。
“別害怕江濃，就是一點身體檢查，再給你模擬一下霧區(qū)的環(huán)境而已。”元鵲解釋著。
“江有棠，一起。”他癟了癟嘴。
江有棠看了一眼元鵲，接收到了她“這么粘你啊？”的震驚口型，有些無語。
她也不知道啊。
但誰又能拒絕一個小孩子的依賴呢，還是一個蠻乖的小孩子。
江有棠摸摸江濃的頭，盡量把自己的聲音放柔。
“沒事，他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可以下次再陪你。”
“這次陪我。”
確實，一般來說都是第一次陪第二次不陪，頭回都讓小朋友一個人面對陌生環(huán)境了，第二次再陪他一起，就顯得有點馬后炮。
但他這邏輯漏洞抓的怎么這么快？！
看他一直愣愣的，還以為很好哄騙呢，江有棠一時有點僵住了，大腦瘋狂轉動，想著讓他乖乖聽話的說辭。
哄小朋友的招數(shù)……江有棠靈光一現(xiàn)。
“我們江濃是不是最最聽話最最勇敢的小朋友啊？如果江濃一個人完成了檢查，就是最最勇敢的小朋友啦！姐姐到時候有獎勵哦，想不想要呀？”
元鵲在對面差點沒被一口水給嗆死。
在一陣又一陣像是要死了的咳嗽聲里，江濃的眼睛卻漸漸發(fā)亮，但語氣仍然有點委屈。
“霧，一個人吃，不好吃。江有棠一起，好吃。”
天哪，竟然是想著分享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嗎。江有棠真覺得自己要幼兒園老師附體了，簡直感動的快要抹淚。
“你有這種想法我很開心，但是我不吃霧的哦。”
江濃有些失落的把頭低了下去。
“聽話，等你回來了姐姐給你獎勵哦。”
“……好。”
這邊元鵲也總算是順過了氣，她撫著胸口，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江濃，又看了看江有棠。
這居然有用？
“那你跟著元鵲姐姐走吧。”
江有棠像是送孩子第一天上學的家長，頗望眼欲穿地看著江濃牽著元鵲的手，一步三回頭地上了科學院的車，消失在了她的視野里。
而那邊的車上，兩人剛坐定，就都迫不及待地松開了手。元鵲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瞟著恢復一張冷臉的江濃，默默坐得離他遠了一點。
“你真是棠棠的替人？”
“是。”
他面無表情地回答著。
“那我可真得重新認識一下她了……”元鵲開始深刻地反省起了自己，過去是不是太不了解江有棠了。
偽人往往呈現(xiàn)出的性格特質會和原主一致，只是由于他們并不能理解人類復雜的彎彎繞繞，因此詮釋方式會有些偏差，往往最終的呈現(xiàn)會落到他們所偏好的某一面上，做到極致，以至于在日常生活中給人一種非人感。
在她的印象里，江有棠一直就是一個喜歡看恐怖片的咸魚，沒有什么生活的斗志，人生信條就是“差不多得了”。
然而，她的替在如今身體功能不完整的情況下，卻配合著江有棠的表演，給自己披上這么一層無辜而惹人憐愛的幼兒皮。這種不解釋反而去迎合對方幻想中自己的行為，雖然也挺江有棠的，但細細想去卻叫人不敢深究。
若江有棠其實是這種對待不同的人展現(xiàn)不同的面孔的性格，元鵲不敢想她心里的防備墻究竟是有多厚，是該藏了多少事情。她甚至有點焦慮，若真是如此，江有棠進入這個很容易就會給人帶來巨大精神壓力的項目真的沒問題嗎？
真實的江有棠會是什么樣子呢？會有什么事情是連她這個發(fā)小都無法訴之于口的嗎？
一路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