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意外的很輕。和他差不多大的人類小孩兒怎么也有個四五十斤了,他卻輕飄飄的,江有棠掂量掂量手里的分量,感覺好像抱了一朵云。
抱著人打開家門,艱難地回身把門鎖好,一轉頭,卻看見不知哪里冒出來一個著裝低調的男子。
江有棠嚇了一跳,對方好像也被她的反應搞得愣了一下,兩人面面相覷。
“呃……你是要出去嗎?”
對方先開了口,順帶給她掏了證件晃了一下。
江有棠也反應過來了,這個應該就是那個,說會來保護自己絕對人身安全的人。
“我送你吧?”
在見到他之后,她心里才算有了一些落點。
畢竟自己只是個普通人,面對這樣的未知物種,一個人還是不太敢的。
誰知道霧區里會發生什么事呢?
霧區離這里并不算遠,甚至可以說是很多居民日常生活的必經之路。沒人知道為什么這一塊的霧久久不能散去,大家只是習慣了。
畢竟霧區也不止這一個地方,單單他們這一座城市里就有五塊占地不小的地區常年籠罩著大霧,更別提全國了。一代又一代的人都和大霧共存著,祖祖輩輩下來,大霧也成為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這位小哥姓劉,人還挺健談。江有棠坐在副駕駛和他聊著天,不知不覺緊張的感覺就被驅散了。二人很快便以“小劉”“小江”相稱。
不多一會兒,車輛就駛進了霧區的邊緣。
白色的霧氣漸漸繚繞而上,愈發重疊,就連日光都變得可以直視。這里的能見度常年只有十米,哪怕修了路,每隔五米就有一個霧燈,在其間行駛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幾乎所有人都會放慢速度,以免冷不丁在霧里撞上其他人。
“欸小江,他們有說來霧區之后具體做什么嗎?”
“沒,就說來碰碰運氣。”
“這樣啊……”小劉打著方向盤,想了想,掏了個玩意出來。
“你這是?”江有棠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他動作利索的把東西帶上,赫然是一個防毒面具,將口鼻遮擋的嚴嚴實實。
“哦,我是想著那邊意思應該是讓你們在霧區吸霧的意思,準備開車窗。”
“那你戴防毒面具干什么?這霧我記得也沒毒吧。”
她在霧區風里來雨里去了這么些年,也沒見有過什么生病之類的情況啊。
硬要說的話……也就是感冒了幾次。
“這個嘛是組織上的規定,我也不清楚為什么,就別多問了。”
“好奇怪的規定……”江有棠嘀咕著。
小劉只是笑笑,沒有接話,默默地搖下了四面車窗。
濕冷的空氣立刻侵入了整個車廂,很快車內的空間也像是蒙了層紗,朦朦朧朧的。
涼意慢慢爬上江有棠的脊背,讓她打了個哆嗦。她默默抱緊了自己,搖起了自己這邊的車窗。
說實話,其實她挺不喜歡霧區的。
不僅僅是因為每次穿梭而過時,從外到內都會變得冰冷潮濕,還因為,她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霧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盯著她。
未知是恐懼最好的溫床,在視覺受限時,白霧之后究竟隱藏著些什么,也變得有些令人浮想聯翩、不可名狀了起來。
“我們什么時候出去?”她忍不住問道。
“轉一轉吧。”小哥說。“既然說來這碰碰運氣,那就先呆個十幾二十分鐘的,看看那孩子有變化沒,沒變化再說。”
江有棠壓下了心里異樣的感覺,點點頭。
不要亂想了江有棠,霧里根本沒東西。
每一個大霧區,都是無人區,根本沒人住在那里面,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哥沿著霧區的邊緣慢慢地開,不知不覺就兜了半圈。江有棠都快感覺自己的內臟里都裝滿了霧,此時又快入冬,空氣變得越發濕冷,只是吹了這么一會兒的風,呼吸就變得有點難受了起來。
她歪在窗子上,摁著太陽穴緩了緩神。眼睛的焦點隨意地落在了面前的車載屏幕上,余光卻注意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江有棠視線慢慢地上移,挪到了車載屏幕正上方懸掛的那塊后視鏡,上面正直愣愣照出了一個坐著的、大張著雙目的人。
這場景實在是有點恐怖片。她咽了咽口水,戳了一下一旁開車的小劉。
“怎么……”小劉下意識往后看了一眼,話音戛然而止。隨即若無其事地往外一拐,順著一個路口就出了霧區。
“回去咯。”他的語調甚至還挺輕松。
“他……他會不會突然暴起啊?”江有棠有點緊張地小聲問著。
“這我還真不好說。我又不是科學院的,會發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忍不住往副駕駛的座位里縮了縮。
小劉撇了她一眼,悶悶的笑聲從面罩下面傳了出來。
“我開玩笑的。不用擔心,他們的力量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強一點而已,更別說還是個孩子,就算暴起也還是打不過我們這種訓練過的人的。”
“哦。”江有棠表面平靜的抱起了臂,“沒事,我沒被嚇到。”
也就是腦子里一下子腦補了一大堆畫面而已。
她忍不住又看了幾眼后視鏡。鏡子里映出這個孩子空洞的神情,像一根木頭靜靜杵在那里,那張臉看著好像更像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長高了一點……?
小劉對這座城市很熟悉,駕駛技巧也非常高超,七拐八繞的竟然十分鐘不到就把她送回了家。
江有棠下車來到后座,拉著車把手,一時之間有些進退兩難。
人是醒了,雖然看著不像有什么反應的樣子,但保不齊會冷不丁的做出什么奇怪的行為。不管把人牽下來還是抱下來,心里總感覺有點點小膈應。
“我來吧。”小劉搶先拉開了車門。
“欸,你小心點啊。”
“沒事,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他防毒面罩還沒摘,卻能從他裸露出來的那半張臉看出來,臉色很輕松。
“我們都是簽過生死狀的。只要你不出事就行。”
江有棠一愣。
明明大家的命都是一樣的。
她忽然明白了。所謂的“絕對人身安全”,說白了就是最壞情況下用別人的命換她的命。
可哪怕能理解,她還是覺得有些內疚。
所有人都在為了這個項目而努力。雖然不知道目的為何。
她也不能再這么吊兒郎當了。就當是為科學而獻身,不能再這么懼怕膽小下去了。
小哥先手腳很麻利,見這人只是睜了眼,沒有什么多的反應,便幫江有棠抱起了他,一直送他二人來到了江有棠的家門前。
“這怎么這么輕啊。”
小哥掂量掂量手上的孩子,驚訝道。
江有棠搖搖頭。她站在家門口,朝小哥伸出了手。“給我吧。”
“你小心一點啊,他們這種生物還挺狡猾的,不知道哪里就能掏出把刀出來……”
“沒事,給我吧。”
小哥糾結了一下,還是先從臉上摘下了面罩,把孩子墊在面罩上交給了她。
江有棠抱著孩子開了門,回身對他真誠地笑了笑。“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