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風站在三角鋼琴前，指尖微微發抖。

一邊是顧墨寒意味深長的目光，一邊是心底不斷涌起的回憶。六年前她最后一次為他彈琴的場景，此刻鮮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怎么？林小姐不會連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彈不出來吧？”顧墨寒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

夏南風咬了咬唇。她知道，只要自己彈琴，就一定會暴露身份。因為從小到大，她的每一個音符都帶著獨特的風格，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習慣。

可如果不彈，豈不是更加可疑？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顧墨寒已經拿起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要不要我讓人把你的履歷調出來？”

夏南風心頭一跳。他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玩火。

“既然先生這么想聽，“她深吸一口氣，在琴凳上坐下，“那就獻丑了。”

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熟悉的觸感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記憶中，顧墨寒總是坐在她身邊，安靜地聽她彈琴。那時的他還不是黑白通吃的大佬，只是個剛剛接手家族企業的年輕總裁。

《月光》第一樂章的旋律在空氣中流淌。這是她最拿手的曲子，也是六年前分手時彈的最后一首。

顧墨寒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個雨夜，她也是這樣坐在鋼琴前，彈完最后一個音符后說：“顧墨寒，再見。”

然后，她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琴聲依舊在繼續，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在訴說著什么。夏南風閉著眼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抑住內心的波瀾。她不敢看顧墨寒的表情，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這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能把這首曲子彈得如此憂傷。

曲子漸漸進入高潮。夏南風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躍動，像是在跳一場華爾茲。每一個音符都帶著她獨特的詮釋，就連呼吸的節奏都與六年前如出一轍。

顧墨寒放下酒杯，眸色漸深。

這個女人，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固執、倔強，明明露出了那么多破綻，還要死鴨子嘴硬。他看著她專注的側臉，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這六年自己會如此執著地找她。

因為只有在她面前，自己才是完整的顧墨寒。不是呼風喚雨的商界新貴，只是那個會在琴房里安靜聽她彈琴的男人。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房間里陷入沉默。

夏南風的手指還停留在琴鍵上，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她能感覺到顧墨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著灼人的溫度。

“林小姐的琴藝很不錯。“顧墨寒淡淡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不過......”

夏南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結尾的處理，倒是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他意味深長地說，“她也總喜歡把最后一個音拖得特別長，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像是在不舍什么。”

夏南風的手微微發抖。這些細節，只有最親密的人才會注意到。

“可惜啊。“顧墨寒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鋼琴，“她現在不知道在哪里。”

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夏南風感覺呼吸都要停滯了。她想逃，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那熟悉的龍涎香味再次將她包圍，連同那個人的氣息，一寸寸侵蝕著她的理智。

“南風。“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你什么時候能別再騙我？”

夏南風猛地站起來，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腕。溫熱的觸感讓她渾身一顫，那是只屬于顧墨寒的溫度。

“先生，你認錯人了。”她努力保持著最后的倔強，“我真的不是......“

“叮鈴鈴——”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

顧墨寒看了眼來電顯示，眸色一沉。他松開夏南風的手腕，轉身走向窗邊：“說。”

簡單的對話傳來：“顧爺，查到了。林舒雅這個身份是一個月前才有的，之前......”

“掛了。“顧墨寒打斷對方的話，轉頭看向夏南風，“林小姐，介意解釋一下嗎？”

夏南風心底發涼。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這么輕易放過自己。但她更清楚，有些事情，永遠都不能讓他知道。

“我......”

“夏小姐！”門突然被推開，服務生一臉慌張，“不好了，304的客人砸場子了！說是要找您......”

夏南風一怔，隨即冷靜下來：“好，我這就去。”她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顧墨寒冰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夏南風沒有理會，快步走向門口。她知道，這可能是最后的機會了。

“南風！”顧墨寒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你要是敢走，我現在就讓人封了這里。“

夏南風的腳步頓了一下，卻還是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顧墨寒站在原地，看著她倉皇逃跑的背影，眼神逐漸冰冷。跟六年前一樣，她又一次從自己面前溜走了。

他拿起手機，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查，今晚304房間的所有人。另外......”他看了眼夏南風離開的方向，“讓人盯著她，別跟丟了。”

掛掉電話，顧墨寒走到鋼琴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琴鍵。那里還殘留著她的溫度，還有那熟悉的音符。

他忽然笑了，笑容卻不達眼底。

夏南風怔怔地看著他，酒精的暈眩和驚嚇讓她的意識有些模糊。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顧墨寒，更沒想到重逢的場景如此狼狽。

夏南風一路狂奔，赤裸的雙腳在冰冷的地面上帶出細碎的疼痛。身后的追逐聲越來越近，高跟鞋早已被她甩在了某個轉角。

走廊盡頭是消防通道，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才推開那扇沉重的鐵門。撲面而來的冷風讓她打了個寒顫，樓梯間刺眼的應急燈光照得她有些暈眩。

“叮——”

電梯運行的提示音從身后傳來。

夏南風心頭一緊，加快了腳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粗糙的水泥地面正無情地劃破她的腳底。溫熱的血液從傷口滲出，卻被她狼狽的腳步碾成零星的痕跡。

“找到她了！”

頭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夏南風強忍著疼痛繼續往下跑。她不能停，她知道顧墨寒的手段。一旦被抓住，這一次自己怕是再也逃不掉了。

“砰！”樓上的安全門被重重推開。

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滑落，裙擺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她已經記不清自己跑下了多少層，只知道腳底傳來的刺痛越來越清晰。

現在的顧墨寒比六年前可怕得多。他有錢有勢，在這座城市幾乎無所不能。可越是這樣，她越不能讓他知道真相。

那場大火帶走的不僅是她最愛的鋼琴，還有她留在這座城市的所有勇氣。

“夏小姐！”身后傳來保鏢的喊聲，“顧總讓我們請您上去！”

夏南風苦笑。請？大概是用手銬請吧。

又是一陣劇痛從腳底傳來，她低頭看去，才發現地上已經留下了一串零星的血跡。右腳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但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一樓到了。

夏南風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撲面而來的是地下車庫特有的潮濕空氣。

六年的時光，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如此沉重。那些不得不離開的原因，那些不能說出口的秘密，都在她的腳步聲中化作細碎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