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的部隊得到通知，很快就趕了過來，將現場封鎖控制，任何記者媒體都被排除在外，禁止任何人進入場內采訪。誰來了就輕描淡寫地說一句“里面有污染源”。

有防化部隊穿著厚厚的防護服在旁忙碌，也沒人敢冒這個風險，幾百塊錢的工資，玩什么命啊。

顧德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本地的新聞和社交媒體，基本上都只是在談剛剛發生的風暴，偶爾有目擊到黑色尖塔的消息，但也受到了限流，沒有引起波瀾。

【這樣也好，要是知道以希婕斯這樣的恐怖分子剛剛從頭頂飛過去，殖民地居民大概會很驚慌吧。】

畢竟殖民地的居民可不是每個都是學院出身的，他們可沒有什么復活能力，對于總督府來說，有技術和能力的公民那是死一個少一個，永遠不夠用。

能安撫住情緒，避免恐慌倒也正常。

顧德正準備隨密教黨的小隊一起離開時，突然注意到，在戰場邊緣搭建的臨時收容所中，唐克騎士和面包人法師正在里面呆著。

“喲。”顧德解開塑料簾子走進去，跟倆人打了個招呼：“你們還沒死啊，要我幫你們嗎？”

“顧德大人。”唐克騎士癱瘓在床，苦笑一聲：“您這話說的，劫后余生實屬不易，說來可笑，之前還想著一死泯恩仇的我……現在連呼吸都覺得幸福。”

面包人法師站立起身，它沒怎么受傷，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嘟嚕嚕，艾芽芽什么牽絆阻礙都沒有的，隨時愿意以死謝罪的——您請吧。”

“放心，開個玩笑而已，調查組們還有問題要問你。”顧德笑了笑，說道。

“再說了，你們為什么這樣看待我？我難道是一個很殘暴嗜殺的人嗎？”

“那您這是……”唐克騎士疑惑。

“之前黃昏學院那個學姐，就是你們工作室的領導之一喻嘉柔，不是給了你們一張信用卡嗎？還有地行龍的坐騎行駛證、檢疫合格證、駕駛證都交給我。”

顧德說道：“聲明一下，這不是為了我個人的私欲享受，涉及到重大案件啊，都是要充公的，歸學院全體所有，我只是擁有24小時使用權而已。”

“原來如此，不愧是皇人，思想境界和道德品行真的太高尚了，我們這些本地土著作為落后的一方，果然是有原因的。”唐克騎士羞愧地低下頭，對艾芽芽吩咐道：“艾芽芽，請把我的背囊拿來吧，證件和卡片都在里面——我的存折也在里面，就當我感謝您不殺之恩的回報吧。”

“殺不死你，跟我說沒有用，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熱愛學習的學生而已，如果有什么罪行，那得是等總督府的法院作出判決才知道——再者說，我也瞅不上你那點錢。”顧德接過艾芽芽抵來的包裹，從中翻出大小證件和信用卡，滿意地點點頭。

“如此一來就夠了。你們的事情我就不當回事了。”

雖然說按照習慣，顧德應該殺了倆人的，但一旦冷靜想想：這兩個人也不是罪犯，殺了也換不到學分，染血了還要清潔保養劍身。

浪費時間浪費錢，虧本買賣，他也只能作罷。

見顧德要轉身離開，唐克騎士張了張口，最終鼓起勇氣，喊道：

“等一下，顧德大人。”

“怎么，想開了嗎？”

顧德無奈地轉過頭，順勢從腰間拔出利劍：“你想要這個了是吧——真拿你沒辦法，你這個小饞貓……”

“我——我已被那個得到魔帝傳承的女人打壞了脊椎，就算好了也得落下病根，而且治療的錢務必高昂，估計下半輩子都要賣血和骨髓，把靈魂和肉體抵押給死靈法師，才能還清債務了。”唐克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情況。

“說完了嗎？”顧德眨眨眼，非常有共情能力地說道：“關我屁事。”

唐克騎士苦澀地說道：“我知道我的收入積蓄無比微薄，我也沒有任何背景，就算以前是個教會騎士，算體制內的人員，把公積金全提出來，也不夠您一頓飯的開銷。”

“為什么你的發言不能跳過。”顧德低頭扣了扣指甲里的血污，隨意道：“再不說重點我就殺了你。”

“我，之前說過，我還有個女兒，和芙羅夏爾一樣，都是半精靈，被她母親帶回了精靈村部落。”

唐克祈求道：“半精靈是什么情況，您也看到了，芙羅夏爾不論是在精靈還是人類社會，都沒辦法好好生活。精靈認為她血統不純，長相不如純血精靈，連當妓女都沒資格，人類得到了精靈侍奉后，更是瞧不上殘次品——他們只會把半精靈當炮灰和飼料，甚至賣給鼠人當口糧賺錢。”

“現在，她還在母親的庇護下能夠勉強生存。但是我……我無法想象，她母親作為長生種，早晚有一天會嫌棄自己的女兒比自己老的更快的，很多精靈都是這樣，和短生種結合并誕生后代，發現孩子反而不如自己年輕漂亮，很快就會喪失對孩子的母性關愛。”

“他說的沒錯，半精靈確實是最容易被母親遺棄的族群。”

顧德轉過頭，李承高額頭上打著繃帶，走了進來，對顧德說道：“黃昏學院有長生種社會學研究者專門寫過論文，紫銀礦山在推行《種族細分法案》時，特別將‘半精靈’單列為一個種族。”

“如果說黑人是沒有爹的，那么半精靈就沒是沒有娘的。”

“由于純血男性精靈被排擠，并且犯罪率極高，精靈女性更愿意跟人類，哪怕是底層的人類男性結合，婚后只要生出個男性半精靈小子，就算是翻身了。”

“根據童靜吾教授的《精靈宗族社會在工業化下的解體和變遷》一文中指出：男性的半精靈和女性的待遇截然相反，因為男性半精靈兼具人類沒有的力量和相似的外表，壽命還不錯，就業率比女性半精靈高出70%，而且，恰恰因為他們經常跟人類一起參加危險的工作和戰斗，他們更容易被人類社會認可和同化。”

“女性的半精靈就沒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在工業化到來后，女精靈壟斷了底層所有的花柳行業，為了擴大和規范產業，精靈老鴇自發地形成了行會和幫派機制，她們對外表、身材、才藝甚至是魔法天賦都有極高的要求。而為了保護本族女性，精靈幫派們非常排斥半精靈女性入行。”

“半精靈生命周期和外貌都遠不如正統女性精靈的流鶯，而且她們會染病——但是卻可以借此壓低價格，深挖下沉市場，精靈們作為長生種非常精明，她們立刻意識到廉價流鶯會對自己的產業造成價格威脅，半精靈可以利用廉價傾銷展開內卷競爭，倒逼正牌精靈流鶯降價——搞不好最后甚至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