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被推開時,袁琳琳攥著奶奶的手往里走,中央空調的冷風混著香氛的味道撲面而來,讓剛從太陽地里進來的一家人都下意識地頓了頓。
穿藏青色西裝的銷售快步迎上來,皮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沒什么聲響。他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目光掃過略顯拘謹的一家人,最后落在袁琳琳爸身上,微微欠了欠身:“您好,是來看房的吧?請問想了解哪種戶型?”
袁琳琳奶奶把手里的布包往臂彎里緊了緊,爺爺則徑直走向墻邊的沙盤,手指在上面慢慢劃著,像在丈量老家的田埂。“我們……想看看適合一家人住的,”琳琳爸搓了搓手,“孩子快上高中了,想離學校近點。”
銷售立刻引著他們走向樣板間模型,指尖點在一套三居室的圖紙上:“您看這套,南北通透,主臥帶飄窗,書房正好給孩子用。步行到三中只要十分鐘,樓下就是公交站,將來不管是上學還是出行都方便。”
爺爺湊近了看圖紙,老花鏡滑到鼻尖:“這廚房……夠我腌兩壇子咸菜不?”銷售笑著答:“阿姨您看,這個U型操作臺,別說兩壇,四壇都放得下。陽臺還寬敞,擺個花架種點青菜都行。”
袁琳琳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規劃好的綠化帶,忽然想起出發前爺爺在老屋墻角栽的那棵柚子樹。銷售正介紹著周邊的商超和公園,爸爸低聲問奶奶:“你覺得咋樣?”奶奶沒說話,只是看了眼琳琳,眼里的光比沙盤上的燈還亮。
最后走到頂樓那套樣板間時,陽光透過落地窗鋪滿整個客廳。琳琳跑到陽臺,能看見遠處新建的教學樓頂。“就這套吧。”
簽合同時,袁琳琳從包里掏出銀行卡的手有些抖。銷售笑著遞過筆:“您真有眼光,這地段將來準升值。”琳琳看著爺爺摸著雪白的墻壁,奶奶數著房間的窗戶,忽然覺得,那些關于新家的想象,就像此刻照進來的陽光,實實在在地落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新房的鑰匙剛拿到手,袁定康就拉著設計師往工地跑,圖紙改了三回,總念叨著“得給琳琳留個朝南的書房”。電鉆聲、敲打聲在空蕩的屋子里響了整月,白墻被刷得像剛落過雪,地板鋪到最后一塊時,桂蘭蹲在墻角數了數,比老家的土炕寬出整整兩圈。
這期間袁定康沒閑著,報了個駕校,每天天不亮就去練車。科二考了兩回才過,拿證那天他攥著駕駛證,在駕校門口給家里打視頻:“你們等著,過兩天就開輛新車回來。”
沒過一周,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真停在了老屋門口,他拉著琳琳繞車轉了三圈,說以后出門,再也不用等那十幾分鐘一班的公交車了。
蟬鳴聲漸漸稀了,院墻上的爬山虎褪成深綠,夏天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滑了過去。秋風卷著幾片黃葉落在新車引擎蓋上時,搬家的日子到了。袁定康把最后一床棉被塞進后備箱,奶奶抱著那只腌菜壇子坐進副駕
車子駛離村口時,琳琳回頭望了一眼,老屋的煙囪靜悄悄的。但她很快笑了,因為前座傳來奶奶的聲音:“定康,慢點開,我有點暈車。”
而袁定康正應著:“知道啦,這新車金貴著呢,我肯定小心著開。”
陽光透過車窗斜斜照進來,暖融融的。琳琳摸了摸口袋里新家的鑰匙,冰涼的金屬觸感里,好像裹著整個秋天的期待。
搬進新家后就添置了家具日用品,一家人買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搬進新家的第一個周末,袁琳琳醒得格外早。她推開自己房間的落地窗,晨露在樓下的草坪上閃著光,遠處的天際線正被朝陽染成暖橘色。
指尖劃過光滑的窗臺,她忽然想起以前在老家,每到雨季總要搬著盆盆罐罐接屋頂漏下的雨,而此刻腳下的地板干燥溫熱,墻縫里連一絲潮氣都沒有。“有房子在,心里就像落了樁。”她輕聲對自己說,那股踏實感像剛熬好的米粥,稠稠地裹著心。
晚飯時,爺爺正用新置的紫砂杯泡著茶,茶葉在水里慢慢舒展。琳琳扒了口飯,狀似隨意地開口:“爺爺,爸,我想著,要不咱們在BJ、上海各買套別墅?”
爸爸正給奶奶夾紅燒肉的手停在半空:“咋突然想這個?”
“現在有這條件了嘛。”琳琳笑了笑,看向爺爺,“您不是總念叨想去看天安門?奶奶上次說上海的越劇好聽,以后住過去,想看就看。再說,有房子在那兒,就跟咱們在那兒扎了個小根似的,多穩當。”
爺爺放下茶杯,指節輕輕敲了敲桌面:“你這孩子,想得倒長遠。”他轉頭看了眼奶奶,“你奶奶上次去上海,說那邊的弄堂里曬著的被子,聞著比咱家的多股子香。”
奶奶抿了口湯,接話道:“買就買吧,得挑個帶小院子的,我好種種蔥蒜。”
爸爸笑著點頭:“我明天就聯系中介,你們放心,保準挑個采光好、院子大的。”
窗外的路燈亮了,暖黃的光透過玻璃映在餐桌上,碗里的熱氣裊裊升起。琳琳看著爺爺慢悠悠地品著茶,忽然覺得,這接二連三的房子,哪里只是磚瓦堆砌的住處,分明是把一家人的日子,穩穩當當地安在了更寬闊的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