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俘兵營香氣四溢，幾十口大鍋中煮著幾萬塊面餅，加上快餐面調料，那香味，簡直絕了。

三萬多俘兵原本還有無數想趁夜偷跑，可熱騰騰，滋味十足的面下肚，誰想跑？

當俘虜都能吃的這么美，誰跑不是有病？

孫愷要是頓頓都能讓他們吃到這美味，他們就把這命賣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亂世百姓，要求就是這么簡單，就是這么容易得到滿足……

次日，俘兵營依舊屯兵江寧，孫愷留下一營老兵，負責整飭，又留下三千戰馬、母馬和三千步卒訓練騎術，其余各部朝集慶城挺進。

集慶城。

如今鎮守集慶的乃是元廷淮南、江北行中書省平章政事福壽。

福壽是原西夏人，在元廷屬于色目人，先前隨脫脫鎮壓徐州芝麻李，徐州城破之后，又隨脫脫圍剿徐壽輝，前些日子張士誠奪了泰州，脫脫命福壽來集慶，一是防御集慶，二是組織大軍進剿張士誠。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福壽還沒準備好對付張士誠，這邊孫愷已經殺出徐州，數日間已然殺到江寧，速度之快，兵鋒之銳，讓福壽措手不及。

此刻，福壽站在集慶東城城樓上沉默不語，身邊跟著的蠻子海牙喋喋不休道:“這伙逆賊，非同尋常，平章大人，切不可等閑視之。”

福壽終于開口:“狂妄之賊，若死守滁州，朝廷說不得也需費些手腳，而今孫賊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來攻重城集慶，簡直不知死活。”

“平章大人說的是。”蠻子海牙應道:“只是……”

“沒什么只是。”福壽打斷蠻子海牙話頭道:“脫脫元帥已派湖廣平章阿魯輝率兩萬苗兵來集慶和本官匯合，算算時日，差不多也快到揚州了，阿魯輝此來，原本是要和本官一起剿殺張士誠，如今正好和本官內外夾擊，先滅了孫賊。”

蠻子海牙聞言頓時松了口氣，說真的，采石磯水戰，常遇春蠻橫殺伐，確實給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陰影，他是真怕福壽輕敵，最后要是丟了集慶，別說他蠻子海牙，就是福壽自己都承擔不起丟失江南重鎮的罪責。

真到那步，估計他也只能投了賊軍，才有機會保住性命。

此刻集慶東城上千守軍縮在城垛后面躲風，就著冷水啃著凍得邦硬的饅頭。

其中一條漢子咬下一塊饅頭，又咕嚕咕嚕灌了兩口冷水，饅頭在嘴里被水泡軟后，才艱難吞了下去。

漢子名叫燕達，蕭縣時候應募入軍，后來大明軍組建特種營，燕達被挑中成為三百特種營戰士之一。

去年，大統領要奪集慶，命特種營指揮馬韜安排集慶潛伏任務，他和一百五十個弟兄喬裝成流民混入集慶城，因為身體強健，沒過多久，他和一百五十個弟兄便被陸續抓了壯丁。

現在東城城上城下，足有六十八位特種營戰兵戍守。

這種情況要是換做往年，幾乎不可能出現，然而現在是什么時候？

至正十一、十二年，各大豪強紛紛造反，華夏大地已然遍地烽火，元廷到處平亂，軍力自然捉襟見肘。

集慶原本駐軍三四萬，然而為了剿殺徐州的芝麻李，潁州的劉福通，陸陸續續被抽調大半，沒有足夠的守兵，地方官府除了抓壯丁，還能咋辦？

至于被抓的壯丁里面是否有細作，說真的，地方官府并不在意，就算有幾個細作又能如何？

但有異動，都是隨手砍翻的事罷了。

誰能想到，孫愷竟然會派遣一百五十個精兵中的精兵潛伏在城中，為了行事還故意裝成流民等著自己被抓壯丁……

至正十三年正月二十四，大明軍抵達集慶東城外三里駐營，連夜打造數十架云梯。

正月二十五，戰鼓如雷！

一身披掛，拿混元錘的周鋯，持鬼頭大刀的花云，兩人擔任主攻！

常遇春、高信，兩人整兵隨后！

孫愷根本沒有和集慶守軍打持久戰的意思，他要的是畢其功于一役！

殺聲震天，數百戰兵抬著幾十架云梯，還有數百戰兵身上背著鋼絲攀城索，朝著集慶東城沖殺。

“放箭！”待大明軍卒進入射程，福壽立即狂喝。

城頭上的弓箭手挽弓搭箭，一輪箭雨鋪天蓋地朝著沖城的大明軍潑灑過去。

然而中箭倒下的大明軍戰兵僅有七八位，很快也被舉著盾牌的戰卒抬下去送往醫護營救治。

福壽眼瞳猛縮，一輪箭雨，數百利箭，竟然只射翻幾個賊兵？

怎么可能！

不是守軍的箭不夠利，而是敵軍數千沖城的賊兵不但戴著頭盔，護頸，竟然還都著甲，那整齊統一的黑灰色軍服里面竟然都穿了軟甲！

怎么可能！

福壽不寒而栗，這還是賊兵？

話說這兩年福壽跟著脫脫四處平叛，見過、殺過的賊兵無數，他還從未見過有如此精銳的賊兵。

福壽還沒震驚完，抬云梯的賊兵已然沖到城下，長長的云梯搭上護城河，數千賊兵踩著云梯如飛一般沖過護城河。

城頭上巨石狠狠朝城下猛砸，幾十個攻城戰兵被砸翻，身上背著攀城索的戰兵無比熟練的解索，下一刻，上百攀城索便被扔上城頭，那邊一架架云梯也架上城墻，花云、周鋯一馬當先，踏上云梯。

城頭上燒的滾燙的熱油和糞汁被抬到城垛口，剛要往下傾倒，斜地里竄出一條大漢，不是燕達又能是誰？

福壽站在城樓上，背著雙手觀戰，他心里固然震撼，卻也不認為賊兵能輕易殺上城頭。

畢竟東城數千重兵死守，就算賊兵強悍有破城的實力，不丟掉幾千上萬條人命也不可能。

然而城墻上陡然傳出的慘叫還是讓福壽滿眼驚駭，隨著燕達一刀砍翻身邊的守兵，城墻上六七十個守兵突然暴起，將身邊守兵砍翻在地。

細作還是臨陣倒戈根本不重要，福壽只知道，如果不趕緊砍死這些城上的逆賊，集慶危矣！

“剁碎他們！”福壽狂吼，城頭守兵原本還有點懵，看到正在亂砍亂殺的特種營戰兵，頓時回過了意，紛紛舉刀朝著燕達等人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