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輪過關，喬歲青對周浩然的信心大增。

認為他下午的業務面，一定可以過！

中午請他去食堂吃大餐。

周浩然笑著說：“過是能過，就怕是‘黑五類’。”

“黑五類？”

喬歲青面色微變。

周浩然道：“我沒銷售履歷啊，就算是破格錄取，也只能去銷售部當學徒。”

喬歲青很吃驚的說：“銷售學徒是第五檔？”

周浩然點了點頭，“何瑾是這么說的。”

“怎么會這樣？”喬歲青就很不理解，“第五檔是臨時工里的臨時工，連門禁都得一天一簽，員工食堂也不讓進。”

周浩然的心態挺好，開玩笑道：“沒事啊，你帶我來啊！”

喬歲青翻了個大白眼，很生氣的說：“你還笑呢，你要是真是‘黑五類’，那還不如不來！你連個保潔都不如！”

“歲青姐，你這話可不對啊，人人平等，我可不歧視保潔。”周浩然還有心情為別人討公道，“都是勞動人民，都是靠著雙手努力工作。”

喬歲青氣道：“你見過第五檔的職工牌嗎？黑底白字的，陰森森的跟遺像似的。我們在臺里，看誰要是‘黑五類’，都繞著走，怕晦氣。”

“啊？”周浩然還真被驚到了，“這么嚴重？”

喬歲青想起來了什么，“對，我好像聽說過。說這是老傳統了，以前這種在市場里跑業務的銷售員都被看不起，都被認為是不事生產的投機倒把，所以臺里地位就很低。前些年才改的，把銷售員的地位給提起來了。”

這么一說，周浩然也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海港是大都市，處在改革第一線。

八十年代的時候，為了創收和發展，一些思想解放的地區，廣告銷售行業就涌現出來了。

不過受制于當時的社會氣氛，這些人雖然創造出了巨大的經濟價值，卻沒有什么社會地位，走街串巷的像盲流。

社會評價遠不如踏實樸素的保潔、保安、門衛和食堂大師傅。

到了九十年代，社會風氣有所改觀，臺里也有了與時俱進的改變。

正式銷售已經提到第三檔了，不過銷售學徒還處于第五檔。

周浩然分析道：“紅星臺作為一家地方臺，能做到今天僅次于皇冠臺的全國第二，主要就是銷售策略的改變。”

喬歲青嗔道：“你又知道了？”

周浩然慢條斯理的說：“別的電視臺，都還是老一套，都等著商家來臺里打廣告，只能等、靠、要。紅星臺卻成立了銷售部，派銷售員們主動出擊，去聯系各大企業，請他們來打廣告。有了錢，才能更新設備、才能制作節目。”

喬歲青眼睛一亮，“聽你這么一說，還真有道理！”

周浩然道：“臺里接下來肯定會進一步的改革，大幅度提高銷售員的地位。”

“那你也不能去當‘黑五類’！”

喬歲青俏臉緊繃。

周浩然很無奈的說：“眼下的情況，就只能這樣，何瑾已經去幫我聯系了。就這，還得靠著我前兩輪都是滿分的面試成績，要破格錄取呢。”

……

周浩然對這些不在乎。

就算是“黑五類”，又能怎么樣？

他有信心可以用最短的時間破局。

就像何瑾說的，只要銷售學徒獨立簽單了，就證明可以獨當一面了，就可以從學徒轉正，就可以由第五檔變為第三檔了。

銷售崗，歸根結底依靠的還是能力，是簽單的能力。

不過，喬歲青就不行了。

她沒法接受浩然以第五檔的身份入職。

又能怎么辦？

別看她現在主持一檔欄目，似乎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她平時在單位里跟同事們的交集很少，就只局限于《家長里短》欄目組的這個小圈子里。

托關系辦事，是臺里的風氣。

又能找誰呢？

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想來想去，她認識的最有權力的“大人物”，就是《家長里短》欄目組的制片人唐時宜了，那個在欄目組里人人畏懼的“女魔頭”。

喬歲青很怕這位唐老師。

有好幾次，她都被唐老師給罵哭了。

可現在這種關鍵時候，能托的關系，就只有唐老師了。

喬歲青回到了六樓。

在工位上坐了好久，為自己鼓勁，終于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

硬著頭皮去了制片人辦公室。

走到門口。

就愣住了。

辦公室里，有咆哮的聲音。

唐時宜在大發雷霆的罵人：“節目編成這樣，就是豬腦子！鏡頭跳軸了看不出來？加幀也看不出來？回去重編！”

喬歲青嚇壞了，趕緊躲在了門后。

這時，就看到了同組的一個男編導，臊眉耷眼的走出來，拿著帶子又要去編輯機上返工了。

喬歲青大氣都不敢喘。

“剛才那個是誰？”唐時宜在里面喊了起來，“趕緊進來！等著請啊？！”

喬歲青手忙腳亂，慌慌張張的出現在了門口，聲音弱弱的，“唐老師……”

唐時宜神色冷淡，“什么事？”

“我有個弟弟，他想……”

喬歲青吱吱嗚嗚，聲音很低。

唐時宜一拍桌子，“大點聲！”

喬歲青被嚇了個激靈，也不管不顧了，大聲說：“唐老師，我弟弟叫周浩然，他正在銷售部那邊面試。他前兩輪人事面都過了，兩輪都是第一名，100分。可是他過去沒有銷售履歷，下午的業務面可能過不去。就算過去了，也會被劃入‘黑五類’。”

唐時宜氣道：“喬歲青，你這幾天怎么回事？采播的時候總說錯，連稿子都背不下來？”

喬歲青低頭，“唐老師，我這幾天狀態不好，對不起。”

唐時宜冷冷的說：“以后再這樣，就別干了！電視臺里什么都缺，就不缺女主持人！”

“我知道了。”

喬歲青失魂落魄，從制片人的辦公室離開了。

很苦惱。

就覺得唐老師太嚴厲了，她太可怕了。

然后，她又想到了周浩然。

在面試的過程中，他就能跟人事部的何瑾建立起很不錯的私人關系了。

如果是他遇到唐老師這么嚴厲的制片人，應該能處理好吧？

她又想起了他開玩笑說過的一句話：“等我入職了，以后我罩著你！”

這一刻，她的內心中就生出了一抹孤獨感。

真的很希望他也能來電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