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峰，李道生坐在自己的道觀大殿中，三名弟子帶著林月見跪在自己面前。

他目光定在林月見身上，林月見趴在地上，戰戰兢兢沒敢抬頭。

事情何詡已經做了匯報，然后他才讓弟子們把林月見帶了進來。

林月見請安謝罪之后就沒敢說話，向道生祖師乞求不死藥的話，在來的路上她在心中醞釀了許多，甚至還煩惱過該挑哪一句說，但事到臨頭，她卻緊張得腦子一片空白，一句話都講不出來了。

“抬起頭吧，我沒打算罰你。”李道生以平淡的語氣開口，“你是遠和真人的弟子，我早就知道，是我托丹玄長老收你為徒，好生照顧你的。”

林月見猛地抬起臉，滿臉寫著意外。

“你師父，真的可惜。天底下修士修行多為自己，像他那般完全以濟世救人為目標的大善之人已經不多了，我一直很贊賞。十年前，我還見過他一面，未曾想竟會是永別。”李道生評價。

“家師那日遇害，回到門派時便已經神魂盡蝕，回天乏術了。我們將他葬在洞府的寶庫當中，用魂玉留住了他的一縷殘魂，用他留下的靈藥和迷陣掩蓋了蠱蟲留下的氣息。”林月見低頭說起當時的事情，語氣沉重，“十年前，我尚年幼，但有聽家師提起他拜訪祖師大人您是為了……”

說到這里，她又有些遲疑起來，但李道生直接給她接了下去：“為了求不死藥。關于不死藥的記錄，已經被我處理了大半，沒想到還能有人，靠著那點零碎的線索找到我這里，他執念很深啊。”

“那就是說……”林月見小心翼翼地確認。

“沒錯，不死藥在我手中。”李道生回答。

他回答得風輕云淡，卻是讓在場的人心都跟著提了一下，大家都沒預料到李道生會承認得如此干脆。

三人同時交換眼神，他們試探的目的倒是達到了，但知曉不死藥在李道生手中，問題似乎變得更加嚴峻了。

就算李道生沒有吃下不死藥，只要他有，那他就能將其作為一張殺手锏，想殺他只會更加困難。

這時李道生話鋒一轉：“但我不會給你的，也沒法給你。”

因為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林月見并沒有顯得有多失望，只是試探性地提問：“是祖師大人您已經吃掉了嗎？”

“不死藥的確已經被人服用過了，但吃的人不是我。當年西王母煉出了不死藥，一副被交給了射下太陽的那位后羿，后來被他妻子姮娥偷食，想來你們都有聽說過。”李道生緩緩說道。

眾人都點了點頭，這個傳說在天下流傳甚廣。

后羿，古時舉世聞名的英雄，傳說天損之災后，天上的太陽受天外之物所染出現異變，以自身為卵，孵化出九頭三足金烏神鳥，九頭三足金烏渾身烈焰，在空中共舞，天上宛如出現了十個太陽，幾乎將九州大地化為一片焦土。當時正是他用他舉世聞名的射術將九頭金烏盡數擊落，才讓世間免于生靈涂炭。

除此以外，一些地方還有他為天下鏟除六頭上古妖獸的傳說，他為世間立下赫赫功績，被西王母賜予了不死藥。

然而那副不死藥，卻被他的妻子姮娥仙子給偷去吃了，之后姮娥仙子便逃到了天損之災后常人無法觸及的明月之上，在上面建起月宮。

后人無法到達月宮，也無法用靈識穿透天外之境的結界，只能以千里眼觀望，但隔著結界，依然看不真切。

因此傳說到了這里也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有說法稱有人觀望到月亮之上，有著一只搗藥的三足金蟾，還有人說那是姮娥仙子服食不死藥后所化，也有人說那是她受西王母懲戒；還有人說望見月宮之中，有一只搗藥的兔妖，將其稱為玉兔，至于玉兔從何而來，也是眾說紛紜。

“你們有沒有想過，西王母賜予后羿不死藥，后羿為什么沒有直接吃了？”李道生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所有人，然后沒等人提出猜測就給出了答案，“因為不死藥根本吃不得，西王母將不死藥交給他，是為了讓他看管不死藥，不要被任何人拿去吃了。”

“不死藥……為何吃不得？”林月見小心地問出大家都有的疑問。

“不死藥的確能做到起死回生，還能令服食者永絕死亡，那是即便修煉飛升也達不到的效果。如此徹底的改變精魄肉身，將其全都重塑成長存不滅之物，想要不出任何差錯有多困難，你們應該能想象得到吧。”李道生緩緩說道，“西王母，做到了那個效果，但沒有做到完美。不死藥是有代價的，人吃了，肉體和魂魄便會同時變異，最后變成徹頭徹尾的怪物。”

在場的人聞言都吃了一驚。

“姮娥仙子服食前曾嘗試將不死藥重煉，以為能將其補全，但最后還是失敗了。世間相傳，她奔月之后化為金蟾，事實上當時她所化的怪物，可比這種形容還要可怕百倍。她選擇留逃往月上，既是為了避人耳目，也是為了贖罪。她流放了自己，選擇獨自留駐荒涼的月宮，終日搗藥煉丹，希望能煉出令自己恢復的解藥。”李道生悠悠說道。

阿玖怔怔地聽到這里，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那師父，傳說中搗藥的玉兔……”

“也是姮娥。”李道生點頭，“她不斷嘗試解藥，雖然沒能讓自己恢復原樣，但姑且還是有效果的，世人觀望到的玉兔，便是她如今的形態。”

行天也從驚訝中緩過神來，舉手提問：“師父，您為何知道這么多內幕？難道您認識姮娥仙子？”

“對，我們……”李道生停頓了一下，“算是舊識。”

何詡聽到這里進一步反應過來：“那師父，難道說，您平時給的那些丹藥……”

“是她煉的。高階丹修能以自身精魄所化真焰來煉丹，不死藥令她肉體魂魄變異，她的真焰也發生了改變。經過她手的丹藥，都會發生程度不一的變異，效力增強，但也會有難以預料的副作用。嚴格來講你們吃的丹藥，也可以算是不死藥的副產物了。”李道生回答。

“原來那些不是您煉的！？”行天脫口而出。

“我不是說過了，那是我朋友煉的？”李道生挑眉，“你們原來一直都不信？”

行天啞口無言。

誰知道你那朋友是真的啊？

何詡暗自思忖李道生所說這些話的真實性，這些話，其實同樣沒法證實，但前面李道生的有個說法讓他相當在意。

“師父，您前面說，西王母賜予后羿不死藥，是為了讓他看管，防止被人吃掉，那也就是說，在姮娥仙子吃藥之前，他們就知道不死藥的效果了？”

在那個時候他們就能確認不死藥的效果和副作用，那意味著很可能在姮娥之前，就有人吃過不死藥了。

李道生點了點頭：“對，當初西王母煉制的不死藥，其實有兩副，都已經被人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