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阿玖充滿憤恨的抱怨，行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這的確有點離譜了，誰家修煉靠畫春宮圖提高水平的？

這真的不是李道生在刻意調戲女弟子？

不過他并不知道，阿玖在這件事上對李道生憤恨不已的原因并不只是如此。

當初和李道生決一死戰的時候，黎九謠對李道生施展幻術的時候，曾經嘗試過媚術。

面對修為在自己之上的對手，她沒有辦法強行用幻術催眠，但如果施展的幻術能成功勾起對方的情緒，令對方心神動搖，制造出破綻，就有機會以弱勝強。

換句話說，如果能抓住對方精神上的弱點，就算是修為更高的對手，也同樣能將其拖入幻境，令其深陷其中。

一般來說這有兩種路子，一種是勾起對方的恐懼和痛苦，在幻境中再現對方的心魔，但她實在想象不出李道生會害怕什么。

于是她選擇另一種路子，就是勾起對方的欲望，在幻境中重現對方渴求之物。

狐妖天生擅長用媚術撥弄人的情欲，她便努力在幻境中制造諸多嫵媚的幻身，嘗試看看能不能在李道生身上制造出一點破綻。

她其實想過對李道生多半會不起作用，只是她沒想到，她的媚術竟然還被李道生給無情嘲笑了：

“你幻術修得還算湊合，媚術怎么會用得如此粗糙？”

“這些幻身搔首弄姿得太過生硬了，感覺沒什么意思，甚至引人發笑?！?

“我說你該不會壓根沒碰過男人吧？”

那一刻，黎九謠對李道生的殺意瞬間達到了巔峰。

而如今李道生成天給她布置這種功課，時不時就會讓她回想起當時的屈辱。

“師姐，你就沒提過意見嗎？”行天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之前拒絕吃那個大回血丹，李道生最后也是放過了他，這老家伙也不是聽不進人話的類型。

阿玖如果覺得這事對修行無益，至少應該對李道生抗議一下，李道生應該也不至于在這上面恬不知恥地專門為難一個女弟子。

阿玖沉默了半晌，最后長出一口氣：“師父也有自己的用意?；眯g的精髓，在于操縱人的七情六欲，接觸這些東西讓人很難為情，但的確有助于我理解人的情欲?！?

媚術是幻術中非常重要的一環，雖然很不甘心，但她還是清楚的，自己在這方面恐怕真的欠缺點火候，作為狐妖卻不擅長媚術，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而且透過這些功課，她覺得或許可以逐漸摸清李道生在這方面的個人癖好，得道者并非像土木草石那樣斷情絕欲，而是對七情六欲有著超凡的控制力，而這種控制力是能通過幻術削弱的。

再強大的人，精神上也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只要摸到李道生這方面的弱點，就能找到打敗他的突破口！

只是有時候，李道生交給她臨摹和參考的那些作品……有部分真的非常古怪。

有一次，李道生讓他臨摹一副狐臉女人的畫，她忍不住提出了質疑：“師父，畫野獸和妖獸我能理解，畫人我也能理解……可這種半人半獸的模樣，看起來就跟變形術出了差錯一樣，就算是以我們妖族的眼光看也有點不倫不類啊，您說我需要理解美學，可畫這種有什么意義嗎？”

“你不懂，有的人就好這口。將來用在幻術當中，指不定就能有奇效?！崩畹郎鷪猿值溃敖o我畫！”

因此很多時候，阿玖還是會覺得自己很難理解李道生的精神狀態。

“除了這些，師父也會讓我臨摹和雕刻一些山石草木，飛禽走獸，還有各種妖獸，讓我充分體會各種事物的形與神，偶爾我也會自己搞些創作，這對感悟幻術還是很有幫助的?！卑⒕琳f明。

“我好像偶爾還有聽到琴聲?！毙刑煊謫枴?

“那也是師父布置的功課，幻術并不僅僅是作用于人兩眼所見之物，而是針對所有五感。以樂律催動幻術的門道也有不少，所以我平時也有練習樂器，琴和琵琶我都會一些。”阿玖抬手朝廂房角落一指，行天順著看過去，看到了擺在案上的樂器。

“原來如此，看來師父布置這些功課，都是在因材施教啊。”行天說。

“只是有的時候確實古怪了些?！卑⒕劣行o奈地笑笑。

行天輕輕點頭，又打量了一番擺在廂房里的各種東西，眼神不自覺地在那尊雕像和案上堆著的那些畫卷上停留了片刻。

“……”

“……”

兩人像是找不到更多話題了，各自沉默良久，然后阿玖先開口了：“你要是想要，可以帶兩卷畫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行天使勁搖頭。

片刻，行天退出了阿玖的廂房，準備回大院去，這會兒木人傀儡應該已經將他的飯菜都做好了，他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照常吃的，而何詡跟阿玖明面上都已經筑基，在這種靈氣充盈之地其實已經無需飲食，白天他們都專注于修行，只有晚上三人才會聚在一起吃一次飯。

“先祖大人，看起來李道生給我們安排的功課，反倒是最正常的。”行天在心中跟兵主搭話。

“煉體的法門也玩不出什么花樣，只有腳踏實地練。說起來我其實還挺好奇，他那丹藥是不是真的能吃一顆就能抵過七天苦修。”兵主說。

“有那兩位前車之鑒，還是不要嘗試了吧?！毙刑煺f。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北餍π?。

行天經過藏書閣的門前，正要穿過洞門回到大院，突然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小子，有人盯著咱們！”兵主沉聲提醒。

作為一名體修，行天并不擅長靈識感應，但他的五感卻敏銳得多，還擁有一種特殊的直覺，能迅速覺察到其他人鎖定自己時釋放的殺氣。

他立刻朝周圍掃視，很快就發現目標。

一只圓滾滾的橘黃色的貓正趴在道觀的墻頭上，這貓的眼睛又小又扁，和其他的貓渾圓晶亮的雙眼截然不同，給人一種老成苦悶的印象，仿佛對什么都提不起勁，甚至隱約有點厭世的感覺。

但現在，它正用這雙眼睛死死盯著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