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雪景不是很想去。

上一次“聚餐”這兩個字帶來的影響就是讓她現在出現在這個實驗室。

“去吧去吧，本來你們進組就應該一起吃個飯的，不過前段時間太忙啦，又怕耽擱你時間，正好趁著這次元旦一起啦。”

招呼她的是同校的一位學姐，畢業七年多，一直在嚴教授的實驗室。

喬雪景放下水杯，點了下頭。

“好，那我問問另外兩人哈。”學姐說著，往群里發了個消息。

得到回復后，她統計了一下大家的時間，最后把聚餐定在了這周末，一座農家樂，上午過去，玩兒一天，住一晚，第二天下午再回來。

因為距離有些遠，大家決定有車的開車，沒車的由其他人捎帶。

晚上喬雪景回去和沈末說聚餐的事兒，沈末只是笑笑：“玩兒得開心。”

“如果你不想我去的話，我就不去了。”喬雪景有些猶豫。

沈末：“去唄，新交的朋友，需要維護。你至少還要相處一年，打好關系。”

喬雪景應了一聲，看著沈末嘆了口氣。

其實她更想和沈末待在一起。

“你怎么過去？”

“學姐說她帶我。”

“需要我來接你么？”

可以么？

喬雪景抿了下唇：“你兼職也很累了，好好休息吧。”

“好，那我在家等你回來。”

喬雪景更動搖了：“你這周末不忙嗎？要不我……”

“忙的，小喬，我一直很忙。”

“哦……”

*

周六時，喬雪景很早就到了學姐指定的接送位置。

然而距離接送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學姐的車也不見蹤影。

喬雪景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群里已經很熱鬧了。有期待許久的人已經到了，拍了不少農家樂的照片，映著雪景，還在庭院里做了一棵很大的圣誕樹，掛滿裝飾。

很漂亮。

【@梅山老丈人姐！這地方選得不錯呀，你怎么發現的？】

沒人回復。

喬雪景翻看了一遍，又打開了和學姐的聊天框，一個小時前她發過自己已經到達的消息，學姐也沒回復。

她不知道是學姐遇到什么事情了，還是另有原因。

喬雪景又等了一會兒。

手機頂端跳出信息。

【別人推薦的，說冬季日出很漂亮！我期待了一年呢】

是學姐在群里的回復。

喬雪景手指有些僵硬。

再次把群打開。

學姐回復之后拍了一張小路的照片發在群里。

【下高速了，我馬上到哈】

喬雪景看了一眼，把手機揣進兜里，去了實驗室，將之前的實驗數據重新翻看了一遍，接著開始看論文。

“叩叩叩”。

曲起的指節敲在喬雪景的桌角，喬雪景抬起頭。

嚴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拿著手機在喬雪景面前晃了一晃：“他們在等你。”

是實驗組的人。

喬雪景恍然：“學長今天也去嗎？”

嚴寒拖過凳子在喬雪景身邊坐下，沒有回答，臉上表情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喬雪景嘆氣，拿出手機查看群里的消息。

的確有幾條艾特她的，大致是抱怨她說好要來怎么沒來而且也不說一聲，虧學姐還等了她半天之類的。

其中還有一條學姐的信息，夾雜在一眾指責里。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可能學妹臨時有事也不一定呢】

喬雪景看完，平靜的將手機放在了一邊，扣在桌上。

“小學妹，是你爽約的嗎？”

嚴寒忽然開口，聲音低低的。

喬雪景轉過頭去看他，杏眸干凈透底。

“學長，我在約定地點等了一個小時。”

“我給學姐發過消息，但是她沒回我。”

嚴寒聽到這些似乎并不算意外，只是抿著唇沒說話。

他頭垂得很低，喬雪景只能看見他濃密的睫毛。

半晌，就在喬雪景以為嚴寒不會說話，準備接著看論文的時候，又聽他忽然開口了：“不解釋嗎？和他們。”

“沒必要。”喬雪景說：“他們未必不知道。”

嚴寒又不說話了，只是坐在喬雪景身邊。

喬雪景看兩分鐘，還是受不了他跟個發霉蘑菇一樣的狀態，轉過頭來。

“學長，這份工作讓我做過度，讓我學到不少東西，也不至于一年后回到學校，什么知識都生疏了。”

“我看過同組其他人的學歷，成果，論文，全部都看過，他們每一個都是高材生，履歷漂亮。和我一起進來的那兩位助理，一位是碩士學歷，一位是博士。”

“學長，我現在只有高中畢業證。”

嚴寒睫毛顫抖了一下。

他揣在衣服里的手緩緩捏緊。

“我能進這里，是托了你的福沾了你的光。”

所以才會那么努力的想要跟上，不拖其他人后腿，不拖整個實驗的進度，交給她負責的板塊她總是做到最好。

剛進組第一周，她就知道組里聚過餐，歡迎新人入組。

但沒叫她。

這周忽然叫她時，她還以為是因為這兩個月下來，自己的存在已經被接受。

原來是因為看她似乎堅持下來甚至有些游刃有余，于是開始給她制造難堪了。

說白了，他們不認為她有資格坐在這里。

但喬雪景并不認為難堪，也不認為自己要離開。

走后門而已。

她因為徐爽被羞辱過，被談話過，被留下過一個計入檔案跟一輩子的處分。

她因為宋怡，被休學。

她們都是“特權階級”，她現在難得也是了，為什么要害臊？

“我說這些，不是在跟你訴苦訴委屈，讓你幫我出頭。”

因為沒有必要。

“只是想跟你說，謝謝。而且——”

“你會難受嗎？”嚴寒打斷她。

喬雪景笑了一下：“不會。”

“學長，除了你，其他人的擠兌刁難都不能讓我離開這里，我自己也不行。”

嚴寒猛地抬起頭。

喬雪景只是笑，笑著笑著還咳了一下，連忙喝了一口熱水。

嚴寒張了張嘴，忽然站起來，拽著喬雪景就走。

他的手還是溫熱干燥，比她這個在暖氣里呆了兩個小時的溫度還高。

喬雪景愣怔之余，竟然想的是垂眸看向他裹在袖子里的手臂。

上次嚴寒拽她，她給了他一刀，后來傷口什么時候長好的，什么時候拆線的，她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現在是否還留著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