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山營地的難民們每個人都分到了一點糧食，躲進(jìn)山去，結(jié)局會怎樣，只能看他們自己的命數(shù)了。

“老大，多保重！”

金政勛臨行前拉著妻子跪在王斌身前，鄭重磕了一個。

王斌目送營地所有百姓離開，回頭看向已經(jīng)列隊整齊的劍山軍戰(zhàn)士。

尤景和站在他的身側(cè)，目光堅毅。

每名戰(zhàn)士都是輕裝上陣，只背著一些食物，許多人連一把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總共二百三十六人，與建虜有著近十倍的兵力差距，這場仗，需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

仇恨蒙蔽了雙眼，讓他們緊握雙拳。

留下來的，很多人已經(jīng)做好了赴死的準(zhǔn)備，仗義多為屠狗輩，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許多人平日里可能只是做著社會底層的工作，連溫飽都是問題，然而在民族危難之際，還是挺身站了出來。

當(dāng)然，這群人里面也有朝鮮的書生，富翁，甚至是官吏，不過只要選擇留在了這里，那么他們就只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那就是英雄。

英雄魂飛九萬里，為見親人笑顏容。

王斌手握那把象征劍山軍精神的利劍，如同曾經(jīng)站在巨石上募兵時的樣子。

二十九名云從明軍獨自站成一列，枕戈待旦，視死如歸。

“活著回來！”

王斌沒有再說什么慷慨激昂的話，只是眼眶泛起了淚花，輕聲低喃了一句。

周遭很安靜，所有人都明白了。

“老大！這個時候哭鼻子不好吧！”

人群中不只是誰出聲調(diào)侃了一句，破壞了氛圍，引得在場眾人放聲大笑。

“哈哈哈！”

“沒想到學(xué)生死之前還能看到先生這副模樣，值了！”

“窮酸書生，會不會說話，老大是要我們活著回來！”

達(dá)者為師，王斌在很多人眼里，豈止是老師。

……

漸漸地，場面安靜了下來，全都看向王斌，等待著最后的命令。

王斌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是喝完送行酒后踏上的戰(zhàn)場，可今生，連一滴酒都沒得喝。

沒有酒水，有糖水。

王斌留了一些霜糖，制成糖水。

青姬帶著劉秀等人，給每一個劍山軍戰(zhàn)士都喂了一勺，眾人報以善意，深受鼓舞，她是唯一選擇留下的女人。

“不自由，毋寧死！”

王斌的話回響在每個人的心間，這句話也曾經(jīng)在營地晚上篝火燃起的時候響起過。

許多人選擇留下也是因為這句話觸動了他們的心房。

“麻雀們，入林！”王斌一聲令下。

王斌這些日子一直在訓(xùn)練劍山軍戰(zhàn)士的野外游擊戰(zhàn)能力。

讓他們每個人都帶著幾位新人，相互組合，分散成了多個麻雀小隊。

昔日有戚繼光的鴛鴦陣殺得倭寇屁滾尿流，今有王斌設(shè)下麻雀陣，靜待寇首。

每個麻雀小隊的隊長手里都有一份輿圖，上面標(biāo)注著提前布在劍山的各處陷阱，爆炸點。

這些輿圖并不全面，每個麻雀小隊只有他們需要負(fù)責(zé)的那一塊地方，最后所有人都要退回到劍山營地，到了那個時候，也意味著這場戰(zhàn)爭走到了終點。

每一支麻雀小隊在林間輾轉(zhuǎn)挪移，山里的環(huán)境對于這些隊長來說，已經(jīng)十分熟悉了，哪里有山洞，哪里有溪流……

王斌的麾下只剩五十名劍山軍戰(zhàn)士。

尤景和看著王斌指揮如流，仿佛一位與敵交手多次的老將，一時間有些恍惚了。

“你還研究過兵書？”

尤景和越發(fā)對王斌感到好奇了，這小子簡直就是一座寶藏，總能干出來一些與眾不同的做法。

就比如給火藥里面添霜糖，起初他還在嚷嚷著浪費，可在看見爆炸的威力后，他的眼睛直接亮了。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他不敢想會引起多大的動蕩，霜糖將會更加寶貴。

王斌告誡他，若不想東江鎮(zhèn)一斤霜糖都進(jìn)不來，此事千萬要爛在肚子里面，只能將其告知毛文龍一人。

尤景和自然是懂的，連糧餉運進(jìn)來都十分困難的東江鎮(zhèn)，朝廷怎會允許這等危險物品的大量運入。

半飽的明軍，才能讓朝廷放心。

“自己瞎琢磨的！”王斌隨口一說。

尤景和不敢相信，沒時間再去計較這些，仔細(xì)整理了一番身上甲胄，儀式感拉滿。

“兄弟們，隨本將再去戰(zhàn)一場！”

云從明軍各個翹首以盼，不為別的，他們不服輸。

……

山外岳托的大營，鑲紅旗幟隨風(fēng)飄蕩。

這幾日岳托陸續(xù)收到了濟爾哈朗的消息，毛文龍不斷派兵登陸進(jìn)行騷擾，要他率軍盡快回防。

岳托對此事一點也不著急，相反表現(xiàn)得十分輕松。

甚至還有時間找來許多朝鮮女子入營供他玩樂，好不快活。

身上哪還有一絲因貨物被搶而生氣的樣子。

懷中女子嬌嫩若水，大冷天的，身上穿的依舊十分單薄。

“旗主，山里面明軍的數(shù)量并不多，將護(hù)軍營調(diào)到這里，只守不攻，是不是有些浪費兵力了？”

杜度有些為難，這些旗兵是他帶來的。

他是岳托的副將，同時也是對方的堂兄，知道岳托從不打無準(zhǔn)備之仗。

可眼下即便是要進(jìn)山圍剿，這陣仗也太大了。

“呵呵！”岳托笑了。

懷中女子見岳托笑了，剛想為對方寬衣解帶。

一只手突然捏住了她的脖頸。

女子痛苦呻吟……拼命掙扎……一旁其他陪侍的女子嚇得花容失色，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也無一人敢跑。

“野狼搏兔，尚用全力，你不覺得讓獵物感到絕望后再窒息，十分爽快嗎？”

岳托將這一戰(zhàn)只當(dāng)做了圍獵，他送進(jìn)山的探子，直到現(xiàn)在，竟然沒有一人能夠出山傳遞消息，這就比較有意思了。

說明山里的獵物比較聰明。

“旗主只是為了一時之爽？”杜度并沒有害怕，仿佛沒有看見女子的痛苦掙扎，只是思索著岳托所說的話。

沉默了一會，他搖了搖頭。

“依杜度看，旗主要護(hù)軍營來此，恐怕并不是這個原因！”

杜度直面岳托。

“哈哈！還是沒能瞞過杜度兄弟！”岳托松開手，一口一個兄弟的叫著，顯得十分親昵。

懷中女子摔倒在地上，若是杜度再晚開口一會，她就會因窒息而亡。

岳托神情嚴(yán)肅了下來，給眾女使了個眼色，幾人連忙扶起地上的女子逃離營帳。

不殺她們，只是因為懂事罷了。

“杜度兄弟，若是讓你來選，天聰可汗與阿敏貝勒，你支持誰？”

皇太極雖然登上了汗位，可并沒有大權(quán)在握，滿洲的汗位并不像大明的皇位一樣，一人獨尊，說一不二，還需要其他旗主貝勒的支持。

所以岳托作為鑲紅旗旗主，問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并不令杜度感到意外。

“天聰可汗！”杜度脫口而出，不作任何思考。

皇太極的才智，要比阿敏更適合做可汗，這是很多貝勒的共識。

更何況，還有正統(tǒng)性的問題。

“杜度兄弟這樣想，實乃我們滿洲之幸！”岳托很滿意。

杜度跟阿敏的叔侄關(guān)系很好，尚且不去支持對方，那么阿敏靠什么去爭奪汗位，皇太極在今年將杜度轉(zhuǎn)入鑲紅旗，也是想讓岳托幫他再敲打一番。

對于皇太極，岳托是堅定的擁護(hù)者，就連他的父親代善，也是他去說服對方放棄汗位，轉(zhuǎn)而支持皇太極的。

杜度沉默不語，這種事情他選邊站就行了，其他的事情還用不到他去考慮。

八旗的實力高低，也代表著在滿洲的話語權(quán)。

“阿敏叔父如今已經(jīng)攻下了平洲，還想繼續(xù)打下去，入主漢城，此事已經(jīng)違背了天聰可汗的旨意！”

岳托已經(jīng)得到了阿敏有意違背皇太極旨意的消息。

不愿與朝鮮議和，這件事已經(jīng)觸及了岳托的底線。

說起來他還得感謝劍山這伙明軍的搗亂，不然他還真不好借機將自己的護(hù)軍營從濟爾哈朗手里調(diào)出來。

帶著一伙奴隸兵到處掃蕩，實在是無趣至極，自己的護(hù)軍營到手，可以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岳托必須要給阿敏上一些壓力，促使對方盡快完成與朝鮮和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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