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跨過了濕地,險峻的山谷,一片微型沼澤,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最后在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前停住。
“警官,感覺好些了嗎?你蓬勃的生命力又回到你體內(nèi)了嗎?”白墻問道。
“這個洞穴看起來相當神秘,”丹尼爾撫摸著入口處潮濕光滑的石壁,“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我們是來尋找珍奇烏鴉的,”機械說,“那是合成天梯的配方之一。”
“珍奇烏鴉?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丹尼爾說。
“對,”白墻說,“因為我早就說過,這個地方就叫珍奇烏鴉洞。”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之前就聽到過。”丹尼爾說,“算了,這都無關(guān)緊要。”
“那是因為你在現(xiàn)實中聽到過,這個概念被傳輸?shù)綁艟持校判纬闪苏淦鏋貘f洞!”機械說。
“得到天梯就能結(jié)束這場夢嗎?”丹尼爾問。
“當然,”機械說,“天梯將解放你。”
“你之前不是說過,我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天梯也能治好這個?”丹尼爾說。
“大——錯——特——錯!”機械夸張地拖長了音,“你會醒來,用你清醒的意識感受已經(jīng)死去的軀體,那時的你將被關(guān)在棺材里,只能看到永無止境的黑暗,黑暗!”
“那太可怕了!”丹尼爾說,“如果天梯的作用就是這個,我寧愿不要!”
灰泥漿輕輕咳了一聲,隨后說:“警官,機械是個故弄玄虛的演技派,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就想看到你擔驚受怕的樣子并以此為樂。你該相信我,這一切全都不是夢,也沒有結(jié)束一說,你只不過需要花時間習慣……你的初始狀態(tài)就是這樣,包含了太多錯誤的常識。”
“好吧,”丹尼爾嘆了口氣,“現(xiàn)在我只能相信你。”
“腳踏實地做事的感覺總是好的。”灰泥漿說,“進去吧,大家伙們。”
“還要進去干什么?”丹尼爾問,“我們不是不再需要天梯了嗎。”
“我們?nèi)匀恍枰焯荩被夷酀{說,“那是復(fù)興的關(guān)鍵。”
“那是一切的關(guān)鍵。”白墻說,“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超長的合成表?”
“沒有。”丹尼爾說。
“是這樣的,特定的東西放在一起就能自發(fā)合成一個全新的東西。”白墻說,“比方說,混凝土與果凍能合成一塊大餅干。”
“這聽起來更像一種特殊的廚藝。”丹尼爾說。
“不,你完全誤會我了。”白墻說,“合成表數(shù)量龐大,大到你永遠都數(shù)不完,因為它每時每刻都在擴增,增長的速度要遠遠超過你計數(shù)的速度。這里頭包羅萬象,你能想象的一切東西都能作為合成配方。”
“那這跟天梯有什么關(guān)系?”丹尼爾問。
“關(guān)系極其密切!天梯是一切的答案,合成表的存在就是為了制造出天梯!”白墻說。
“但天梯會結(jié)束這場夢!”丹尼爾說。
“那是假的。”灰泥漿說。
“不,那是真的。”機械說。
“別緊張,警官。”白墻說,“來合成點什么吧,體會體會這個新鮮世界里的小玩意。”
“你剛剛說過,一切東西都能作為合成材料,”丹尼爾說,“那么我是不是也能作為材料?”
“當然可以,警官。”白墻說,“你可以和你腰間的那把槍,再佐以地獄火燒章魚,合成超級槍之惡魔!”
“地獄火燒章魚?那是什么玩意?”丹尼爾說。
“那只是一種材料的代號,因為材料的種類實在太多了,因此使用了這種奇怪的命名法,”白墻說,“地獄火燒章魚需要用鑰匙激光射線和針線頭茶杯進行合成。鑰匙激光射線需要用綠地皮頭顱和……”
“等等!”丹尼爾說,“你說的這些我完全聽不懂,難道這些材料沒有一個通俗易懂的終極版本嗎?”
“當然有,警官,只需要通過一步步迭代演算……大概需要一千三百種天然材料,包括皮屑、犀牛角、女巫的牙……”
“那根本不可能做到!”丹尼爾說,“那天梯呢?天梯要怎么合成?”
“天梯可以使用黏膠樹懶和珍奇烏鴉進行合成,其中黏膠樹懶是后加工材料,珍奇烏鴉就在此地天然可取。而黏膠樹懶要通過滅火器和鞋底粉色帽子進行合成,滅火器就放在警務(wù)總局里,而鞋底粉色帽子又是一種后加工材料,它需要通過……”
“又來了!那么它的盡頭是什么呢?”丹尼爾問道。
“無窮無盡!”白墻說,“這就是天梯珍貴的原因。邏輯上來講,它根本無法被合成出來。”
“那這個合成表究竟有什么用?有什么東西是能便捷合成并且還能派上用場的嗎?”丹尼爾問。
“你的功利心太強了,警官,”白墻說,“實際上,你應(yīng)當將‘合成’這件事本身當做一種偉大的事業(yè)。現(xiàn)在世界上進度最快的人已經(jīng)找到了天梯的第二百三十四個材料,我們也不應(yīng)該落后。”
“等等,這個世界不是今天才誕生的嗎?他們是怎么做到這么快的?”丹尼爾問。
“這就是天賦的差距了,”白墻說,“那個叫塵埃勛爵的人,實際上并不比我們更有執(zhí)行力,但他一開始就誕生在一個放置了前二百三十三個材料的倉庫里,而他真正自己找到的材料,其實只有一個。如果我們不把時間浪費在對各種事情產(chǎn)生疑惑上,我們能找到的絕對不止一個!”
“但這些,仍然沒什么說服力啊!”丹尼爾說,“找這些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東西,還不如去喝藍色鸚鵡特釀。”
“藍色鸚鵡特釀?你怎么能拿那些毫無斗志的醉鬼跟這種偉大的事業(yè)相比?為天梯奮斗終生的人要比渾渾度日的醉鬼高尚一百倍!”白墻說。
“說到這個,他們不是也在尋找天梯嗎?”丹尼爾說。
“靠著那片酒霧,對嗎?”白墻說,“那完全是自欺欺人!真正的天梯容不得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為,必須付出極大的耐力和決心,然后才可能產(chǎn)生奇跡!”
“好吧,好吧,”丹尼爾說,“可是我記得,灰泥漿和機械對醉鬼們可抱有相當大的希望。”
“對什么都該抱有希望。”灰泥漿說。
“我,你看我干什么?我那時說的不過都是場面話。”機械說,“好啦,天梯什么的,你們就饒了他吧,他可生怕那東西把他的美夢驚醒,以后就不再有我們的陪伴,得孤零零伴著自己的遺體了。”
“是啊,我可真是怕極了,”丹尼爾說,“一聽到天梯這個字眼,我就像縮頭烏龜似的渾身發(fā)抖。”
“難道真的要放棄尋找天梯?或者我們進珍奇烏鴉洞里看一眼也好啊。”白墻說。
“看一眼又有什么意義呢?”丹尼爾說,“把天梯留著給醉鬼和塵埃勛爵去找吧!我們倒不如去找找地獄火燒章魚,好歹那是個可以完成的事業(yè)。”
“在此之前,我們得先去警務(wù)總部報道。”灰泥漿說,“又多了很多新的待上報事項。”
“到底要向誰上報?”丹尼爾說,“你不是承認過,警務(wù)總部根本就不存在嗎?”
“那同樣是個待解決的問題,”灰泥漿說,“‘上報’就像是個迷題,可它的解答是什么呢?”
“什么?我完全聽不懂你的意思!”丹尼爾說。
“別再問了,警官,你把大家都搞得不耐煩了,”機械說,“你缺乏的認知太多,沒法一個個給你補救,聽到不懂的東西,你沉默就是了!”
“沉默是一筆寶貴的財富。”灰泥漿說,“可太多人不懂得沉默,他們自顧自地說,而從不思考。”
“這是在諷刺我嗎?”丹尼爾說,“有什么是我能思考的?我連你們的話都聽不懂!好吧,那我就閉嘴,你們自己做打算吧。”
“滅火器就放在警務(wù)總局里,”灰泥漿說,“可要是警務(wù)總局根本就不存在,塵埃勛爵是從哪里搞到它的?”
“天賜。”白墻說。
“那也肯定有跡可尋,我們得去拜訪塵埃勛爵,從滅火器上找出些有關(guān)警務(wù)總部的蛛絲馬跡。”灰泥漿說。
“好啊,那我們就出發(fā)吧,”機械說,“人人都有想去的地方,所以我們就在旅途中奔波不停,卻沒干出一件正經(jīng)事來,誰讓我們是‘東奔西走先生’呢?”
“這是一種諷刺!”丹尼爾說,“這次我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