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不能只在有準備的情況下迎接各路檢查，同樣，周彪也不能在萬事俱備的情況下才出擊。

而正如徐齋所言，新城航天局裝作自己不存在，便是對自己最大的幫助。

加之那什么梅原公司討伐旱妖，真是通過正規途徑中下的標。

徐齋以及他背后的執行處沒有理由繼續插手，他此刻能做的只是和其夫人做個道別，以及對窒息一事繼續進行不會有結果的深入交流。

周彪環視一圈，現在天色明亮，沒有任何起霧的跡象，紅妝的墓主無法出動；又因為此次要作對的是八尺夫人的老東家，若帶她去，風險太大。

還有春妮，泥頭車娘還是無頭無心的狀態。

滿打滿算，周彪才清醒幾個小時，還沒來得及找合適的機修工，幫她補全駕駛艙和引擎。

周彪嘆氣一聲：“爾里，這次還得靠你。”

爾里拍拍胸膛，滿是信心道：“以后開挖奈河，還不是得靠我！正好和那旱妖熟絡熟絡。”

周彪又看向老晉：“老晉，身子骨還撐得住么？”

老晉活動了下肩膀作為答復，嘿嘿笑道：“換別人我可就要裝病了，但打日本人……我可就不困了。”

而吳耐本想開溜，卻被老晉冷眼一掃，只能留下。畢竟周彪的人肉天線總該有個備份。

又吩咐嚴耀和塔吊娘一起看家，也不需多做什么，周彪便已完成了出門的準備。

又看著老晉推出他的小電驢，和吳耐前后落座，自己也半只腳踏出工地，又忽的想起了什么。

……這不除了徐齋外，還有兩人在工地門口候著嘛。

宛如趕著下班，周彪先朝張房張統領囫圇問道：“有什么事，趕緊說！”

“我想說的，徐長官已經幫我說了。”張房苦笑，拱了拱手。

周彪剛轉頭。

張房慌忙道：“……還有一事！我得把呼喚地府陰差的符咒給你。你且先去處理旱妖，等你回來，這符咒我差不多畫完十七八張啦。”

對，周彪記得此前陰差現身，就是張房弄了符咒，才將其呼喚出來的場景。

可那符咒需要現畫？

周彪想笑，張房本來若真是這個目的，他干嘛不來這之前便做好準備？

大概是執行處內部，對如何處理自己，依舊分裂。

以至于徐齋不得不親自來到自己門前，才彈壓住了不同的聲音。

甚至現在，張房防毒面具下的耳機，或許都在接收著不同的命令。

見原本干練的統領手足無措。

周彪朝他笑道：“還杵著干嘛，幫我畫符啊，還是說我得提供你紙筆？可惜紙只有打印紙，筆也只有圓珠筆。”

“都行……”張房回過神來：“不是，不必！唉，畫吧畫吧，我不管啦！”

他搖頭蹲去一個角落。

周彪側目，還剩羅蘭峰羅院長沒有應付了。

羅蘭峰才將周彪與徐齋的對話聽了個大概，感知到周彪視線，他起身，拱手，拿出一個紙袋：

“聞工地復工，我本是想帶些物資特產，來祝賀周經理。但……先前只是祝賀，現在我卻想與你談合作。”

“合作，哈，”周彪看著那袋子：“什么特產？”

羅蘭峰將其遞出：“薄禮而已，一些衣物。閩南曾慶生曾大師，擅扎紙，其手巧如金剪，可為鬼神制衣！”

“袋里便是曾大師的作品，周經理剛剛安頓，恐怕還未有精力給您員工準備新衣，如此而已。”

還真是薄禮。

周彪本想拒絕的，卻忽然瞥見八尺夫人似對那些衣物如此動心，眼神像黏在了上面般。

好不容易，她將眼神移開，沖周彪無比歉然：

“……嗚！我只是想起我來這當安全員前，還定了新紙衣。紙匠還沒來，我就被以前的主人丟掉了，只是這樣而已！”

周彪嘆氣，把紙袋接過，檢查了一番，沒發現有任何手腳：“羅院長，你說的合作是何事？”

羅蘭峰眼里有光：“我院里有許多瀕死的病人，你這會有很多新生的亡魂。”

“如果你能把亡魂塞到我必死的病人體內，延續病人哪怕一時的生命，多減緩一點患者家屬的痛苦……善莫大焉！”

周彪愣了下。

羅蘭峰已經拱手告辭，腳步越來越快的離開：“我去找人問問此事是否可行，周經理，珍重！若有一絲成功的可能，我自會再來拜訪！”

院長走了，絕不是逃跑，而是奔向他新的理想。

眼見他走遠，步伐堅定，像下定了什么決心。

“他會死命護著梁上真，也是差不多的緣由！”張房在一邊幽幽，又看向周彪道：

“差不多啦，梅原公司的人已經完成對旱妖的包圍了，現在前去，時機正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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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晉的小電驢載著兩人，一路疾馳。

周彪飄在旁邊，驚覺自己從有意識以來，都甚少在大中午行動。

眼見太陽高懸，自己也似被鬼魅共有的趨光性影響，有股遠離地面，向上飛去的沖動。

好在自己無法離老晉這人肉天線太遠。

“梁道長死在太空，”周彪忽道：“那他的鬼魂，豈不是一路朝太陽飄去了？”

老晉擰著電毛驢的電門：

“難說，除了太陽，還有月亮呢。墜去太陽，他的鬼魂當然該被燒得分毫不剩。但去了月亮，沒準咱們還能相見！哈哈哈哈。”

只是玩笑而已，周彪咧嘴，這個世界的人類未曾登月，地月之間的太空便是注定無從跨越的天塹。

可周彪越想越不對——

鬼魅跨越太空，可不像人類一樣需要各種科技保護自己，甚至不需要額外導航，靠與生俱來的趨光性，就能奔赴明亮的天體。

難不成。

這世界第一個登月的，不是活人，反倒是鬼魅才對？

周彪情不自禁昂頭，皺眉，有些毛骨悚然，見老晉不知何時已駛到了一處高架橋上。

然后。

老晉突兀的剎住電毛驢！

見前方的空間似被一道模糊的屏障阻隔，有個西裝履革之人帶著防塵口罩，立在屏障前，操著有些別扭的口音道：

“這位客人大人，前方封閉，還請繞道！”

“高架橋也能封閉？”周彪偏頭，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能看見我的吧？我找梅原有事，讓他過來！”

“……梅原先生很忙，有事和我說，”那人皺眉，握拳，其身含氣勢，如不動的門神：

“你們是同行先生？我們是通過航天局中標的正規公司，按你國法律，你不能插……”

他話沒說完。

一只不知哪里伸來的鋼爪便將其拍飛！

“不好意思，我的法律只有操作規章！”是一直默默跟隨的爾里終于將本體叫來，她又轉動挖機臂，將那層模糊的屏障直接撕開！

周彪朝里面探頭。

在高架下的遠方。

他看到了從徐齋手機里見著了那個千手千節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東西——

是一只長著佛頭的蜈蚣。

蜈蚣身體的肢節似為無數人類的脊骨拼就，還有蜈蚣的一千只手，每個都是人類的手掌。

周彪一愣：“那是什么，千手觀音？”

似屏障破開，徐齋安排的人能觀測到更清晰的圖像，拍下的照片也傳來了周彪手機上。

周彪一看。

那佛頭蜈蚣的脊骨上，赫然寫了一行小小的字：“Made in USA，2022，Design by GER.”

“是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剛被拍飛的那人已經爬回，周彪看見他西裝之下有羽織的神衣，蒼白又絢麗。

周彪側目：“你這千手觀音，還能來自美國和德國的？”

“不止！其佛骨來源印度，為一千自愿獻身的信徒捐獻，”穿著神衣的這人道：

“美國德國，最擅肉體改造！美國人手藝好，至于德國……幾十年前大量實踐的經驗，可靠！”

又見。

千手蜈蚣的每一只手上的五片指甲，片片紛紛發射絢麗激光。激光有切割一切的能力，此刻卻像掛著餌的魚鉤，在引誘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有小麥膚色的旱妖。她身邊空氣蒸騰，激光打在她身上全然無效。

旱妖歡呼著，在蹦跳：“哈哈！我爸爸也會發激光，我爸爸也是這樣熱！”

“等等我呀！你是不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