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

周宅庭院的正門被人推開。

姜瑤快速閃身進來，做賊似的手忙腳亂地重新關上院門。

“周爺？是你嗎，周爺？”

院中空無一人。

但姜瑤卻感受到空氣中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尤其是那燦白的月華自夜空灑下，卻在院子中央留下了曲折的痕跡。

這很美，但很怪異！

聯(lián)想到周牧的仙人身份，她立即出聲喚道。

可周宅之中并無旁人，自然也就無人應答。

“近來村子里突然多了好多陌生面孔，尤其是周爺這房宅附近，時不時就有人前來窺伺打探……周爺數(shù)次救我性命，萬望多加防范……周爺為民除害深明大義，可不能被一些宵小之輩害了性命。”

姜瑤對著院中輕聲念叨，完全沒想過如果有歹人藏于此間，她這番話說出來就必定是死路一條。

不過她似乎不怕死。

因為她朝著那段曲折的月光走了過去。

砰！

沒走幾步，她的身體就被一股巨力彈開，整個人飛出一丈，砸在地上。

等她強撐著爬起來時，頭發(fā)已經(jīng)凌亂，白裙沾滿泥土。

“周爺，是你嗎？”

姜瑤看著前方閃爍著光芒的一張張懸空符箓，還是沒有得到半句回音。

這是仙符，她知道。

當初趙檜給她的醉生夢死符也長這樣，只是上面的符文不同而已。

“凡夫俗子，還不速速離去！”

院內(nèi)突然刮起一陣狂風，風中捎來了風不語冷厲的警告聲。

姜瑤眼底閃過幾絲懼意，但她抱緊身體，沖著風聲喊道：“這里是周爺?shù)募遥撾x開的是你們！”

說著她左右環(huán)顧，看見院子角落的桌椅板凳，便提起裙角跑過去，搬了一條長凳使勁朝那懸浮半空的符箓砸去。

轟！

五行八卦陣蘊含的靈氣，直接將長凳震碎，木屑飛落一地。

姜瑤的手臂和臉頰都被那鋒利的木渣劃傷，留下兩道發(fā)絲般的血痕。

她毫不在意，又到墻角撿了很多大石塊，一塊接著一塊朝那符箓丟去。

砰，砰，砰。

長凳石塊雖小，但一次次的砸擊還是激起了一圈圈的能量漣漪。

這些靈氣余波鼓蕩，互相影響，雖動搖不到奇門八卦的陣基，但也震得那些符箓上下翻飛。

“賤婢找死！”

風中再次傳來風不語的聲音。

但姜瑤不管不顧，這次從周牧家中扛出一根竹竿回到院中，然后支起長桿去扒那符箓。

嗡一聲響。

陣法的規(guī)則天然排斥外來事物。

可不知是因為姜瑤一介凡人根本沒有靈氣，還是因為她遞出竹竿的動作十分輕緩，奇門八卦陣僅僅只是生出了微弱的排斥力。

然而就是這么一點點的排斥力量，卻直接將整根竹竿震破。

力量傳導到姜瑤的掌心之中，她虎口開裂，掌心中被扎入了五六根竹纖。

但她死咬銀牙，拼命要用竹竿將那符箓捅下來！

……

……

“這是我欠你的。”

不知過了多久，周牧幾乎已經(jīng)趴在地上，氣海的靈氣被抽取一空，生機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

耳畔聽到了呂紅雁突然的開口聲，也若有似無地聽見了“周爺，周爺”的呼喚聲，但他無力說話，神思恍惚，似乎已分不出虛幻和真實。

他的呼吸遲緩，脈搏微弱，心臟近乎停跳。

盡管識海上空的黑白無常體拼命綻放強光，一時竟也無法阻止生氣流失。

生死奇門，尸陰會的這一殺招，甚至連風不語等人都沒露面，就已經(jīng)將周牧逼到瀕死。

棋局至此，秦家也好，尸陰會也罷，可謂是占盡上風，形勢大好。

可棋盤上的棋子，似乎并不打算安于現(xiàn)狀。

呂紅雁不再大喊大叫，也不再胡思亂想，那些問題光靠想是想不明白的，得問！

問誰？

自然是問師父。

那么兩人就不能死在這奇門八卦陣中。

起碼有一人得活著出去。

“喂，你出去后若是見到我?guī)煾福瑤臀覇枂査?

呂紅雁曲指彈了一下青萍劍身，鋒刃清音，微微顫鳴，“如果我沒有天煞命，她還會承劍于我收我為徒嗎？”

周牧沒有理會這個女人，他現(xiàn)在也沒空，他的神識正在識海中翻江倒海，無常簿、無常身、天魔珠、勾魂鏈……他的手段還沒上呢，當然不甘心就這么倒在這里。

“通吃賭坊豪賭兩夜，欠下賭債七百八十兩。”

“今日我呂紅雁全部清掉。”

“周牧，我不欠你了。”

呂紅雁俯下身子湊到周牧的耳邊，說過這幾句話后，長身而起，持劍闖門。

“唔……”

推開第一道門，無形規(guī)則瞬間壓身，抽取著他的靈氣和生機。

“果然是死門呢，什么都會是假的，唯獨我這天煞命卻是真的不能再真。”

她四肢撐地，運轉(zhuǎn)渾身靈氣對抗著陣法規(guī)則，身軀顫抖間大聲吼道，“再來！”

咻！

青萍劍化作光華射出。

呂紅雁用力拍地，身體飛躥而起，緊跟青萍劍之后，闖入了又一道門中。

“死門！”

“死門！”

“又是死門。”

“還是死門！哈哈哈！”

一口氣連闖七門，無一得生。

此刻的呂紅雁，比周牧還要趴得更低，呼吸幾乎已經(jīng)沒有。

而且她靈氣枯竭，本命劍氣揮霍一空，精血祭出三滴，整個人已是形銷骨立，狀如死尸。

“再……來……”

即便如此，她還是用意志強撐著想要起身。

鐺鐺鐺，青萍劍跌落身旁，劍身上的綠光漸漸斂去。

“再來！”

呂紅雁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她耷拉的眼皮甚至已經(jīng)看不清那些方門。

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她用頭頂開了第八扇門。

這一次，她帶著必死的決心。

她不再求生。

她只求一死。

“紅雁，你問劍八年始終堅韌不棄，意志頑強心志頗堅，實屬難得。今朝承劍成功，你可愿隨我修道？”

“弟子愿意！”

“天煞命是什么東西？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行事，豈可受命運二字束縛，若是不喜，打碎它便是。”

“師父，我真的可以嗎？”

“紅雁，可不可以要做了才知道。”

“弟子一定勤加修煉，逆天改命，不辜負師父厚望。”

“紅雁啊，你說這大道漫漫，多少天驕窮極一生耗費百年，也未必能夠走到大道彼岸，我們終日修行，是為了什么？”

“弟子愚鈍，還請師父示下。”

“紅雁，以后每日子時可到后山洞府尋我，門中弟子良莠不齊心胸狹隘，你以后少跟他們往來，免得誤了你的大道。”

“謹遵師父法令。”

腦海中無意識地浮現(xiàn)起了往日記憶。

我這是……要死了吧？

呂紅雁慘然一笑，竟無半分畏懼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