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的老榆樹被蕭瑟北風風刮得發出了呼呼的聲響，月光映襯下的樹葉子，在窗子上胡亂的搖晃，在樹葉搖晃的波光里，許許多多樹葉好像許許多多條魚，他們在月光形成的銀河里起起伏伏，木墩好羨慕這些自由自在的“魚兒”，他們浮上游下看他們你追我趕，看他們相互吸吸木墩好像看見了父親，慢慢的他睡著了，在夢里父親還像以前那樣，有時候給他帶回來一籠小籠包，有時候是一個竹蜻蜓，有時候是一個紙風箏，甚至天氣好的時候還會帶著他一起走，走街串巷賣豆腐。天還沒亮，掌柜的已經在吩咐，燒熱水，擦板凳，打開門窗，打掃亭廚。忙的不亦樂乎，正巧他在門口掃地，就路過的母親。母親看見了墩子，輕輕的喊了一聲：“墩子墩子，你過來。咋樣，還習慣嗎？”木墩默不作聲，回了一句，：“爹咋樣了”？母親默默的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哭。半晌才斷斷續續的說：“大夫給你吃的芙蓉膏，然然是大煙。一爹吃了，身上是不疼了但是也沒有干活的力氣啦。天天病殃殃的，身體的疼痛和骨頭傷好一些了，但是還是臉色蠟黃，沒有力氣。芙蓉膏還得繼續吃，一不吃你爹就砸東西。他的病還沒好，我也不忍心。可是這芙蓉糕價不低啊，這不早上我剛去把銀鐲子給當了……”木敦聽到這，本來想讓母親把自己接回去的話，從喉嚨里咽了回去。說吧，母親紅著眼眶找到凌掌柜，說到木墩這孩子，在家里嬌慣壞了。來到你這還什么都不懂，望掌柜的多擔待。凌掌柜擺擺手，這客套話就不用說了，我呢也看在咱們街里街坊，你放心，一個月一塊錢包吃住。原先說的話，答應的我絕對照做，是話又說回來了，您是放在我這兒當跑堂當學徒對吧？我呢，這也是個買賣的地方，也沒法養閑人。我孩子家呢，有時候呢，性子倔脾氣烈，我呢，也只好幫你管教管教。您覺得心疼呢？您別嫌我說話直，那您自己就領回家去。柳氏臉上擠出一抹難為情的笑：“對的，你說的是，嗯嗯，孩子有所不對，您還是要管，俗話說棍棒底下出好人唉，但是孩子年齡還小，掌柜的，您也多擔待。”凌掌柜說：“你說這話就對了，一看你也是個明白人。柜上還忙，有事您說話就。”木墩突然聽了這樣一段話，心里又有些沉重，想回家的火苗又往下壓了幾分。望著凌掌柜遠去的背影，母親又給木墩交代，孩子家里要用錢的地方多，你爸爸要看病，花錢的地方多，只有你受委屈吧，媽對不住你了。轉身低著頭捂著嘴，緩緩的回家去了。

木墩是不知道的，老柳在屋里已經難受至極，一邊挖著脖子，一邊撕扯著被子，大喊大叫，給我點煙，給我點煙。看見柳氏回來，掙扎著從炕上爬下來，跪在劉氏的面前，嘶啞喊著給我點煙，給我點煙。柳氏忙不迭的，切碎了芙蓉糕，卷起了煙絲點燃煙鍋，送給柳氏嘴里，老劉狠狠的吸上了一口，慈祥的臉色爬上了他的灰白臉龐。在透過窗戶的陽光照耀下，顯得死灰而寧靜。

這一天，是木墩最難受的一天。本來見了母親，好像要給母親說說心里話，倒倒苦水。結果母親并沒有接她回去的意思。本來想要在母親面前哭訴老板打他，現在只有母親給老板賠禮討好，他徹底沒了希望了，該打掃就打掃，該撤盤子就撤盤子，該上菜就上菜，該在后院劈柴就劈柴，一天什么話也沒有說，好像是一個木頭一樣。本來以為就這樣了過一天了。下午的時候，老板說道：“下午啊，我們店的老主戶，趙七老爺要來我們店吃飯，大家仔細著，別討他不高興，小心吃不了兜著走，萬一惹了她不高興，你要是出了什么霉頭，我可救不了你。”不大一會兒，趙七老爺來了，約莫五六十歲，一雙皂面的的黑棉鞋，一身棉布青袍子，身上夾金馬甲，手里拿著一根長長的拐棍，頭上戴著六合一桶的瓜皮帽，身份講究極了。一看就是有面子的富家大戶，后面跟著一個描紅畫綠卷發波浪，的二十歲多歲的女人。趙老爺和他的女伴慢慢吞吞上了茶館的二樓，我一會兒來了一個，頭發花白且凌亂，腳下呢，穿著一雙露著腳趾的鞋子的中年漢子，邊走邊嘴里還說著：“臘梅呀，快來呀，爹也是沒有辦法，家里還有三個小的，你媽還要吃藥，里里外外都還要幫襯，趙家有錢，早起老爺出手闊綽，一下子就是50塊。別怪爹心硬，別怨恨爹，怨就怨爹沒本事養不活你們姐弟四個。”門外四五米，有一個十六七歲的蓬頭垢面的姑娘，大冬天的仍就還穿著單衣，頭上長長的辮子只扎著一個紅色的頭繩，臉上帶著淚花，慢慢茶館里走。等進了門，又喊了一聲。趙爺在二樓等著你，你快上來。

叫做臘梅的姑娘，慢慢的往前走著，好像腳底有千斤沉重，不知道怎么往前走。兩個手緊緊的扣在一起，低著頭。且踽踽獨行，好像有一千一萬個不愿意。又聽到了老頭邊喊著：“臘梅，你死快一點，行不行？”一方面又給趙老爺陪著情，趙老爺，您別往心里去，莊戶人家的孩子沒見過什么大世面，這樣的茶館，酒樓更是沒有來過幾回，多擔待著，多體諒著，畢竟那還是十五六歲的孩子。

趙太爺哈哈一笑，啊，十五六嘛，還是不經人事？是半大姑娘嘛，放心，到我們趙家來，我會好好疼她的，把旁邊的女伴嘬了一口，接著又對老漢說，指了指陪她來的姑娘，他當初跟我也只有17歲，不是被我照顧的很好嘛，不缺吃不缺穿，還學會了和大城市的人一樣燙頭發，這多好。放心，放心。在我府上養幾年，什么大世面沒見過？以后有了他，你就等著沾著他的光吧，等著吃香喝辣吧。哈哈哈，旁邊的女伴一直吟吟的說：“嗯，太爺，你可不能有了新歡就不要舊愛呀。”我可是最喜歡晚上聽你給我講講戲里的故事了我，沒你給我講故事，我睡不著，哎呀，一陣哈哈大笑，高興的撫了撫胡子，忙說：“要得要得”。轉頭又對老頭說，我照顧的多好，沒我還不行。接著又是一聲聲的狂笑。

在這一聲聲的笑聲中，怯生生的一個影子，還不跪下，臘梅。快給趙太醫請安。臘梅就像一個木雕像一樣，撲通一聲，跪下去了。這時候的臘梅已經沒有眼淚了。趙太爺輕咳一聲，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臘梅像沒有聽見一樣，仍舊低著頭。老頭立馬過來，臘梅乖一些，乖一些。讓趙太爺好好看一看你。頭用手托住臘梅的頭。娜美的眼睛直勾勾的向前，根本沒有任何一絲的靈氣。趙太爺看了一眼，哎呦，這姑娘真好，圓臉圓臉，櫻桃小嘴，柳葉眉。還不錯，還不錯啊。他旁邊的女伴，也附和著說：“大胸脯，大屁股，姥爺，是個生兒子的好料子”。哎呀天吶，又是一陣哈哈狂笑。拍了拍女伴的屁股，老四啊，老四，你說我就是喜歡你，為啥？哎呀，還是你懂我心里想的呀，還是你也知道我想什么呀，你也是老爺，我的心頭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