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縫的狗皮帽,只能說外形像個帽子,工藝和造型幾乎沒有,算是丑得有特色。
莫秸只圖實用不求好看,卻沒想到被人按圖索驥。
“七娘,你在看什么?”
“你看那人。”
“誰?”
“喏,頭戴狗皮帽那個。”
......
對話的兩人,正是十七歲的楊鑒,與十五歲的楊玉環。
兩人之父楊玄璬官職不高,但在東都洛陽河南府任職,工作中經常接觸高官、外使、富商等,屬于官小卻重要的實缺。
(楊玉環生父楊玄琰,父母雙亡后過繼給楊玄璬)
好位置盯著的人多,要守住就得會辦事會做人,人情往來是少不了的。
今年李隆基在長安過年,朝中的大臣此時也在長安,楊玄璬便帶家人來西京拜年,此時一對兒女也在外賞燈。
得了妹妹提醒,楊鑒也認出那頂帽子,遂蹙眉問道:“是昨夜那人?”
“帽子很相似...”
楊玉環話沒說完,突然看到莫秸拿起笛子,也吹起了剛才那首曲子,旋即拉著楊鑒跟上去,“兄長你聽!”
“不是一個人吧?那莽夫還能吹笛子?”
“圣人此時還沒來,咱們先跟上看看去。”
“別呀,走了就沒好位置...”
楊鑒拗不過楊玉環,只得跟著離開勤政樓下。
莫秸不知有人跟蹤,吹完一曲用衣服擦拭干凈,即順手遞回給李蘭。
“六娘已經吹得很好,偏還要我來吹一遍,是不是一模一樣?”
“先生吹得更好...”
李蘭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前方響起喧囂聲,而她個矮看不到情況,于是好奇問道:“出什么事了?”
“沒事。”莫秸搖頭安慰,“來了一群雜耍藝人。”
“此地怎么這么多人?蘭兒一點都看不到...”
“這點小場面算不得什么,要八月初五圣人過千秋節,那時這條街才是水泄不通,從春明門一路向西,排著隊表演民間大馬戲,山車、旱船、走索、丸劍、雜技、百戲盡有盡有,甚至還有大象、犀牛等野獸。”
李蘭本就因看不到而沮喪,聽李倩這一番介紹更苦悶了。
莫秸連忙接過話題,笑呵呵打趣說道:“看來十二娘是老長安,對這些游玩節目了如指掌。”
“不是的,師父帶我參加過一次...”
李倩此話一出,莫秸暗叫一聲苦也。
這姑娘言者無心,但無意間的炫耀‘出口傷人’。
莫秸扭頭偷偷探看,只見李蘭果然不說話,于是低聲問道:“蘭兒要是不介意,我把你抱起來看?”
“這行嗎?”
李蘭扭頭看向李倩,李倩蹙眉不置可否。
莫秸誤以為姑娘害羞,連忙補了一句:“我與李先生平輩論交,也把六娘當女兒看待呢...”
“我知道呀,是怕累到先生。”
“不怕的,我有力氣。”
“那好吧。”
李蘭言罷伸出雙手。
莫秸俯身握住姑娘腰肋,順勢往上一送放在右肩,“現在看到了吧?”
“看到了,視野真的極好。”
李蘭坐到高位,還不忘眼饞李倩,“姐姐,你要不要坐?先生還有左肩。”
“不了,我看得見...”
李倩與李蘭不一樣,她這年齡已經能嫁人了。
雖然江湖兒女不講究,但這樣動作過分親密,小姑娘有自己的分寸。
李蘭坐在肩上還沒消停,再次把笛子拿出來吹奏《荒》,仿佛在向周邊人炫耀自己。
蜜罐中長大的小孩,往往童真去得慢些。
莫秸不在乎別人眼光,只是李蘭坐肩吹笛的造型,讓他聯想到牧笛橫吹。
如果李蘭是吹笛牧童,自己不成了她座下老牛?
莫秸苦澀微笑時,楊鑒兄妹已走到他側面,也看到李蘭‘飛’上肩膀。
當楊鑒看清莫秸的臉,即用手擋嘴小聲吐槽:
“還真是這莽夫,不過他力氣是真大,可惜生得一張好臉,只能給人做苦力。”
“我得去問問...”
楊玉環喃喃往前移動,被楊鑒眼疾手快拉住,“人家妻女在身邊,你去問什么?”
“問那首曲子,我第一次聽到,想學...”
“你找莽夫學笛子?”
“不是,先問清楚名字,回洛陽再找人學。”
楊玉環此話一出,楊鑒便沒有阻攔理由,正說自己幫她去問,她已快步走上前。
“七...玉郎等等...”
楊鑒追過去的時候,莫秸已經認出了楊玉環,然后用驚訝表情問候,“真巧啊,我們又遇到了。”
“郎君有禮。”
“玉郎!”
“你也在啊?真是有緣。”
莫秸熱情的寒暄,楊鑒則以平淡回應。
他自行代入昨夜身份,覺得受傷害一方就該有理,緊跟著又代替楊玉環,用居高臨下語氣質問:“你剛才吹的什么曲子?”
“嗯?”
別說莫秸不爽,就連李蘭都覺得刺耳,立刻出言反懟:“你是誰啊?知道也不告訴你!”
“你這小童...”
“家兄失禮,郎君休怪,是我想請教曲名...”楊玉環趕緊行禮道歉。
還沒等到莫秸開口回答,李蘭又一次當了嘴替,“沒有名字,剛剛我們亂吹的,不知道,莫先生,我們走!”
“是嗎?”
“小孩不會說謊,說不定真是亂吹的...”
“不可能!”
楊玉環說得斬釘截鐵,就看到莫秸回頭悠悠一笑,大聲提醒:“荒,荒蕪的荒!”
“多謝。”
莫秸轉身同時,揮動左手以示回應,動作格外灑脫。
“還讓他裝上了!”
楊鑒右拳砸在手掌心,憤憤然說道:“聽都沒聽過的奇怪名字,定然是這廝胡謅亂語,他女兒剛說了不知道。”
“呵呵。”
楊玉環笑著反問:“兄長好不細心,那小娘子叫他莫先生,你會叫阿耶楊先生?”
“好像真是...”
“而且我看旁邊那女子,似乎也不像他的妻子,這莫先生外貌不俗,還吹得一手好笛子,應不是無名之輩,他不會騙我...”
“我沒聽過莫姓名人,七娘別不是看上他了吧?阿耶阿娘雖然對你偏愛,但你可是名門之后,一般家世配不上的...”
楊鑒提醒的話沒說完,就被楊玉環抬手打斷,“兄長說什么呢?我還小...”
......
兩兄妹討論莫秸之時,莫秸一行也在討論他們。
李蘭坐在肩上,回身看了楊家兄妹數次,還是忍不住嘟囔:
“那馬臉無禮又討厭,先生何故告知他曲名?”
“出門在外,要與人為善,再說那大胸...”
莫秸剛想說大胸肌小弟,意識到不對就立刻改口,“那兄長雖然無禮,他弟卻是客客氣氣,咱沒必要太計較,再說一個名字能干什么?”
“也對,光有曲名沒用...”
“說的不對!”
李倩突然搭話發表意見,讓莫秸、李蘭都詫異看過去。
“姐姐,什么不對?”
“先生說得不對。”
“我說得不對?十二娘對為人處世,有其他高見?”
莫秸眨了眨眼,心說出門與人為善錯了?大唐價值觀是睚眥必報?
“先生誤會了,奴家是說你看錯了,剛才那禮貌少年不是男子,而是著胡服的小娘子。”
“不會吧?我聽馬臉叫他玉郎...”
李蘭睜著大眼不相信,莫秸則咽著口水不說話。
對上了,這就對上了。
要真是男子,那對胸肌不得了。
等等,若是女子,也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