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夏父做中間人,不用再立字據寫契書,付了租金就算了事。
送走房東與夏父,莫秸簡單做了一番收拾,跟著就上鎖出門去。
長安基礎物價便宜,普通一碗面僅僅十錢,想省還可吃兩錢的胡餅,所以真沒必要置辦廚房用具,最關鍵是買了也不好帶走。
他正想多去飯館‘找茬’,好借機推銷自己的菜譜,也就沒在家做飯的打算。
莫秸剛在夏記吃了面,此時上街也不為找吃的,而是去買了一床被子,否則晚上還沒法睡。
長安的交易場所在東西兩市,城中各個坊也有賣貨的小店面,但主要是些基礎生活用品,諸如米面菜肉等品類。
莫秸所在的昌明坊沒被子賣,他也不想在附近里坊盲目尋找,于是從最近的西坊門出去,來到南北向的安化門大街,然后順著該大街一路向北,最后在光德坊盡頭左轉,走到盡頭就是長安西市。
此時的長安街道橫平豎直,只要有明確去處就不會迷路,再不濟嘴也是導航,實在找不到可以問路。
像莫秸這樣長相俊朗的,一般都沒人會拒絕指路。
唐人不過除夕過元正(初一),除夕當天街上閑逛的百姓很多。
街頭建筑上張燈結彩,都被喜慶的大紅色妝點,路邊時常響起小孩玩耍的炮仗聲,主路上的馬車保持著速度移動,與道旁穿梭人流構成和諧畫卷。
莫秸以游客的心情,不緊不慢往目的地前行,偶爾還能聽到小童背詩,大半都是他沒聽過的詩句,許是長安才子們的新作。
大約行至永安坊附近,突然聽到有人在吟誦《定風波》,但吟完‘竹杖芒鞋輕勝馬’,卻莫名戛然而止。
嗯?
什么情況?
莫秸正打算上前提醒,卻看到那幾個孩童盯著右前方。
只見一隊金吾衛帶甲提刀,威風凜凜從街邊走過。
真帥啊。
別說那幾個小童看得羨慕,莫秸一個成年人也目不轉睛。
什么魏晉風流?什么才子佳人?這才是男人心目中的真浪漫。
激動的心情一閃而過。
穿上這身鎧甲確實吸睛,但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華麗的背后是鮮血鑄就。
莫秸一路欣賞長安風景,到了中午才進入西市。
這個時代沒有高聳的大商場,長安城集中劃出的交易場所,西市占地面積超過1600畝,建筑面積達到100萬平方米,其中有220多個行業,固定商鋪4萬多家,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商貿中心。
莫秸一進到西市,就被密集的店鋪震撼。
他今日只是來買被子,種子、工具等物品,會等到臨行前再來。
漫無目的閑逛觀察,看看有沒有啥稀奇之物,順便了解長安的真實物價。
在西市逛了一個時辰,將一些生活品的物價,偷偷記在腦海中。
諸如:雞蛋三個1錢,米一斗20錢、白面一斗 37錢、雞一只30錢,一斤鹽40錢、生絹一匹 470錢、火麻布一匹 400錢、細綿綢一匹1880錢...
基礎生活用品,比縣鄉還是要貴一些,但相對于后世來說,當時的長安是世界第一大城市,這物價已是地板水平。
果然是盛世。
但是,如果買鐵制農具兵器物品,以及牛馬駱駝等牲畜就很貴。
諸如:鋤頭一把50錢、菜刀一把80錢、鑌鐵橫刀一口2000錢、細健牛一頭4200錢、波斯公駱駝一只15500錢...
李持盈說得一點沒錯,就莫秸身上那七八貫錢,置辦一套好行頭都不夠。
就他現在穿那身棉服與鞋子,自己買材料加工也要一貫。
錢難掙,屎難吃。
看來在任何時代,只要不控制內心欲望,錢就永遠賺不夠。
幸好,我現在悟了。
謝邀,不卷。
莫秸內心雖然感嘆,但還得問路買被子。
就在他尋路途中,意外看到市場一個角落,被路人圍得水泄不通。
咦?
這么多人?是賣什么的?
難得來一趟,得開開眼界。
莫秸身高力大,很容易就擠了進去。
那場面,大開眼界。
這是個賣‘生口’的場所,‘生口’即為奴隸,經營奴隸和牛馬等家畜的店鋪群,也被人合稱為‘口馬行’。
這些活人如牲畜一樣,被綁著手腳關在籠子里出售。
每個籠子旁邊,都立著個品級與價格的牌子。
男男女女、本土和域外都有,本地稱‘家生’、外來稱‘藩’。
21至59歲男奴隸為丁奴、16至20歲男奴隸為中奴;
21至59歲的女奴隸為丁婢、16至20歲的女奴隸為中婢;
除開年齡這一項,還要根據相貌、體魄、能力,取上、次、下三等來定價格。
昆侖奴、新羅婢、菩薩蠻...
這就是盛唐么?
誰的盛唐?
他粗略掃了一眼奴隸價格,其中最普通的丁奴售價10貫至20貫,年輕漂亮的女婢則要100貫以上。
(注:銅錢1000文=1000錢=1貫,1石=120斤、1斤=16兩、1兩=24銖、1銖=10絫,此時布匹也能當錢用,1匹普通絹與粟麥1石價同,約為400錢)
莫秸兩世為人,雖然對他們的遭遇苦難很同情,但卻有心無力。
轉身離開時,意外看到最邊上一個籠子,有個與自己年齡體魄相似的中奴,售價正好50貫。
這讓他想起那飛錢,不多不少也是50貫。
幸好當時沒拿,拿了不成男奴?
看了奴隸買賣,莫秸心里很沉重。
當時天色已慢慢暗了,便買了被子快速離開。
回到昌明坊,暮色已然降下。
盡管暮鼓還沒響,坊門也沒到關閉時辰,但店鋪都點上了燈火。
走進租房的小巷,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燈籠,照著莫秸回家路。
他抱被子路過隔壁,看到有個男人正在貼對聯。
左邊有個姑娘打下手,右邊另一個姑娘扶凳子。
“你好。”
右邊姑娘對著他笑,莫秸禮貌問了聲好。
凳子上的男人,聽到聲響立刻轉身來看。
莫秸見狀隨即頷首致意,跟著就轉身繼續向前,停在自家門前掏鑰匙。
“阿耶,你在看什么?人都走了,繼續貼啊。”
“欸...”
男子繼續貼春聯,貼好一聯彎腰去取另一聯,突然對左邊姑娘問道:“十二娘,隔壁搬來新鄰居了?不是說不租的嗎?”
“不知道啊,這兩天沒出門。”
“哦...”
......
貼完春聯,掛好燈籠。
兩個姑娘,一人拿漿糊碗,一人抱起凳子,準備回屋關門,男子卻不動。
“阿耶,快關門啊。”
“你們先進去,我去隔壁看看。”
“你干嘛?”
“剛才那郎君,我好像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