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秸一人來來回回，先到家中搬桌子拿餐具，又去屋后尋來兩個老樹樁，代替凳子擺出一個四方桌。

那倆老樹樁，是他在山腳發現的，當時上方樹干已被取走，留下部分切口平整，大如盆面。

不知過了多少歲月，被風吹日曬的樹樁已干朽，莫秸便挖出帶回山作柴，但一直沒有機會燒，就偶爾當成凳子使用。

可當他一手提個樹樁出現，著實讓三個女人有些驚訝。

清雪、飛燕都是武者，看得出那樹樁一定不輕，但莫秸拿著行走很輕松，于是相互對視了一眼。

這人這么大力？

難怪敢拿鋤頭拼命，原來也不是純莽夫。

李持盈關注點則不一樣，她看到莫秸做事熟練孔武有力，心想這和王維天壤之別。

三人作為客人還是女人，都沒有主動上前為莫秸幫忙，只是那個性活潑的飛燕，在碗筷上桌后幫著分發，實則確認餐具是否潔凈。

上桌的幾個碗，幾乎每個都有豁口，大小色彩不一，但是洗得很干凈。

李持盈被肉香吸引，雖被勾出饞蟲但一直保持端莊，此時看到面前的空碗，也就聯想到腹內空空，雙唇情不自禁動了動。

飛燕善察言觀色，看到莫秸在灶下撥弄柴薪，便起身走了過去，問道：“莫先生，這要燉到什么時候？”

“小塊的已經好了，大塊的還得煮一會，待我把灶火調整好，就為你們取肉。”

“我們不急...”

飛燕聽得有些尷尬，忙堆著笑臉向后退走，莫秸卻主動化解尷尬，“你不急我急，今天還沒進食，早就餓了。”

“不能吧？這都中午了...”

“山里人不講究，什么時候覺得餓了，什么時候再做。”

莫秸自顧自回應著，添架好新柴就站起身，伸手對飛燕示意道：“把碗遞一下，我幫你們盛肉。”

“好，有勞...”

飛燕一手拿一碗，應聲便笑盈盈上前。

她白色的著裝配上笑臉，宛如山間盛開的山茶花，讓莫秸做事都心情愉悅。

反觀淺坐樹樁的清雪，冷峻的外表讓人疏離，但五官臉蛋卻無可挑剔，冰美人依舊是美人。

莫秸作為主人一方，沒因她冷淡而區別對待。

就在飛燕端碗回到桌前，莫秸看到清雪依舊坐著不動，主動伸出手示意并詢問：“你呢？不吃嗎？”

“吃！”

清雪應聲將碗遞過去。

剛才說不喝水，莫秸還真就沒給倒，她此時要是拒絕，相信這廝也不會勸。

憑啥委屈自己？我剛花了二十兩。

四方桌前。

飛燕、清雪分坐李持盈左右，莫秸坐上空出的位置。

剛才忙來忙去，清雪又一直警惕盯著，他沒敢仔細觀察正主，此時面對面更覺驚艷。

兩個侍女俊秀俏麗，一看就是水靈年輕的姑娘，而李持盈雖是年長熟婦，但那雍容不凡的氣度，莫秸只在少數影視劇中見過，配上今日這身女仙裝扮，真當得起神仙姐姐四個字。

是的，莫秸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年之前還在送外賣。

他有天晚上跑完單，坐在電瓶車上打算瞇一會才回家，睜開眼就是這半山草廬。

此時草廬之外，他看到三人都沒動筷，便熱情揮手招呼，“你們都別拘著，快嘗嘗味道怎么樣，我這里條件簡陋，多擔待...”

“叨擾了。”

李持盈微微頷首，手捧碗心急卻沒動嘴。

她不著聲色顧盼左右，只見飛燕一邊咀嚼一邊點頭，那表情顯然說明可口，左邊的清雪也一吃一個不吱聲，公主這才將肉送入嘴。

“滋味獨特，肉香濃郁，很好吃。”

“好吃就別客氣，鍋里肉還多。”

“好...”

李持盈雖在應好，但仍細嚼慢咽、體態端正，這是皇家貴婦的修養，不過在進食的同時，目光不由自主瞟向飛燕。

飛燕吃得上頭，一時忘了聊天套話。

此時反應過來，立刻停下筷子準備開口，莫秸卻倏然站起身，喃喃說道：“就說缺點什么，原來少了一味佐料，你們先慢慢吃，我去去就來...”

“莫...”

飛燕見莫秸往院外走，一臉好奇看向李持盈，“阿郎，他跑外面去了，啥佐料放在院外？”

“等他回來便知，你別忘了問話。”

“奴婢省得...”

李持盈輕輕頷首，努嘴望向桌上空碗，“肉吃多了會咸，給我倒碗水去，先備著。”

“我去！”

清雪搶在飛燕之前，抄起空碗便奔向草廬，她也渴了。

莫秸片刻后回到小院，手里拎著兩頭還帶著泥的蒜，晃眼看到桌邊少一人。

冷美人去哪兒了？

正遲疑間，后背傳來一聲喝問：“莫秸，你給我們吃的，是什么肉？”

莫秸轉身回應，赫然看見清雪面帶慍色，心里頓時一緊。

這娘們從屋里來，莫不是看到盆里那張狗皮？這‘摯愛親朋’是瞞不住了，索性就與她們坦白。

那二十兩銀子，大不了還回去。

這是大唐年間，總沒愛狗人士吧？

“諸位，這其實是狗肉，早上剛剛死掉，想著不能浪費，味道還可以吧？”

莫秸這話馬后炮，他去地里拔蒜的功夫，幾人碗里已空了大半，但此刻都停了筷子，李持盈眉頭微蹙，似乎對他隱瞞很介意。

飛燕率先問道：“莫先生喜食狗肉？”

“呵呵，像我這樣的山野村夫，一年都難得吃上回肉，啥肉不喜歡？”

莫秸見氣氛不對，回答得十分警惕。

飛燕聽得一愣，輕聲提醒：“山中日子清貧，我們外人本不該相責，但世人以食貓犬者恥，何況這是你家犬，能吃得心安么？”

“如何不能心安？這不和雞鴨一樣？死了不吃留給誰？”

要是莫秸養了許久，說不定真不打算吃掉，但這大黃是最近跑來，當時已餓得皮包骨頭。

終南山這么大，估計是其他隱士遺棄，聞到煙火氣才找上門，后來賴在莫秸家不走，沒什么特殊感情。

不待飛燕繼續質問，莫秸直接金刀大馬坐下，邊剝蒜邊自言自語：“狗肉不但味道好，還能溫補脾胃、滋陰壯陽...”

“滿口歪理！”

清雪回原位坐下，蹙眉對著莫急問道：“有別的吃食嗎？”

“我這兒不是飯館，你們今日若是不找來，這就是我兩三天口糧。”

莫秸言罷一口肉一口蒜，跟著一臉滿足地發出感嘆：“吃肉不吃蒜，滋味少一半，真香。”

清雪斜視一眼，轉身看向李持盈，請示問道：“要不我們此刻下山？別館里啥都有。”

李持盈沒答話，而是望著莫秸問：“原來這鍋肉，先生準備吃三天，如此節儉么？”

“嗨，吃肉還叫節儉？山中日子就是這樣，我經常一天一頓。”

莫秸說得風輕云淡，并遞給李持盈一瓣蒜，“姑娘，也不知你怎么稱呼，你就是那貴人吧？要不要試試生吃蒜？與肉一起是絕配。”

“不了，我乃修道之人，不食韭蒜等葷物。”

“我這蒜不一樣，沒有刺激異味。”

莫秸可沒有夸口，他種的蒜與眾不同，其它地方買不到。

除此之外，他種的所有農作物，不但味道好且獨特，部分還有特別功效。

來到這個世界不久，莫秸覺醒了一個所謂【谷神】命格，讓他能在此安身立命。

【谷神：耕種培植，無有不通，收獲之實，日月之精，司農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