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城上空陰云密布,跪在地上的李寧說完了前因后果,不敢抬頭看這位李總爺,只是靜靜的等待著李成梁的訓斥責罰。
李成梁聽完愣了半晌,兩眼一黑就向后倒去!
幸好親衛反應迅速,立即將他攙扶起來。李成梁閉著眼睛胸口不斷起伏,口中不斷喘著粗氣。
緩了好一會李成梁終于睜開了眼,語氣不善的問道:
“李寧!我且問你!你真的斬首二百八十余級?”
李寧抬頭說道:
“總爺!千真萬確!屬下真的斬首二百八十級!只是逃脫過程中全部丟了!屬下愿以性命擔保!”說罷便一直磕頭,直到額頭都滲出了鮮血!
李成梁連擺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有氣無力的說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要磕了......帶著這群家丁出塞中了埋伏,我不怪你,下去養傷吧。”
李寧聽罷如蒙大赦,他不敢說話,磕了一個響頭后起身回了大營。
李寧退走后李成梁被護衛們攙扶著上了馬車,回到了李府便臥床不起。
新任遼東巡撫郝杰既不敢如實上報,也不敢隱瞞不報。只能當此事沒有發生過,他想讓兵部給事中(明朝監察官)候先春先上報,他再上奏折,這樣既不得罪李成梁,也對朝廷有個交待。只有這樣才不至于跟上任巡撫顧養謙一樣被貶官。
李成梁與其他將領不同,他膽大心細且逆商極高,這種情況下居然能穩睡一晚,第二日起床后便立即開始思考著對策,于是他秘令遼東心腹將領三日后于李府內堂集合商討。
三日后,李寧、李平胡、孫守廉、查大受等將領在李府內宅之中拜見李成梁。
李成梁陰沉著臉說道:
“你們也都知道了,這次板升城又是損兵折將!說說你們的對策吧!”
眾人都沉默不語,現在遼東最后一批勉強能野戰的選鋒也被李寧一波送了。就是將領再厲害,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此刻誰敢言語?
李成梁見眾人都不說話便怒道:
“老夫被撤職倒是沒什么!但是我等一定會被扣上冒功欺君的大罪!你們若是不說就等著砍頭、充軍、流放吧!”
眾人還是低著腦袋一言不發,尤其是李平胡,他居然還往后靠了靠。
李平胡心中想道:‘上次在葉赫東城李成梁就讓他用凍死軍戶的首級來冒功,這次不知道又會如何,反正自己絕對不再說話!’
李成梁見狀冷笑道:
“李寧雖然丟了首級,但是到底是斬首了二百八十余人!這些人頭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回來!”
他沉默了一陣再次說道:
“郭夢征!你回鎮虜堡將你手下的守邊屬夷征調三百人!
告訴他們石門花鼓的漢人意圖投靠土蠻汗,想逃去塞外板升城!
讓守邊屬夷去劫掠石門花鼓的漢人,你再出兵剿滅!記住了!一定要二百八十個人頭!少一個都不行!”
郭夢征聽罷倒退了幾步冷汗直流!
他看著李成梁那有些陰森的表情立馬跪下說道:
“總爺!屬下萬難從命!上次就是靠這些守邊屬夷擊退的腦毛大入寇!屬下還請總爺另想......”
“你敢不從老夫的將令?”李成梁憤然打斷道!
“老夫養你何用?你要是不去,我現在就摘了你的腦袋!”
李成梁邊說邊拔出了寶劍,劍尖抵住了郭夢征的發髻!他怒視著郭夢征!再次問道:
“你去是不去!”
郭夢征本是李成梁提拔的落魄軍戶,看到李成梁現在的模樣哪里還敢拒絕,便磕磕巴巴的說道:
“屬下....屬....下領命!”
李成梁收起了寶劍轉過身去說道:“快去!限你五日辦完!”
郭夢征只得磕了頭退出了李府。
李成梁又說道:
“平胡!你去犒賞一下守邊屬夷,免得他們寒心!多帶些糧食和布匹給那些平日里表現好的守邊屬夷!為了體現朝廷洪恩,老夫允許他們在遼陽城周邊劫掠!”
李平胡趕忙跪下道:“義父!我.....”
李成梁背著身子語氣低沉的喝道:
“閉嘴!老子養你干什么用?你也敢違抗軍令嗎!現在侯先春就在遼陽!你要是不干!我們都得下獄流放!必須把侯先春這個文官嚇得尿了褲子!得讓朝廷知道!沒有我李成梁誰也壓不住遼東!誰也擋不住蒙古人!快去!”
半晌過后,李平胡帶著哭腔說道:
“孩兒遵命!”
說罷李平胡便立即起身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出了李府!
李平胡本身就是蒙古遺孤,想當年就是他提出了用蒙古人守邊的計策,那些蒙古人大多是他招攬而來,現在李成梁居然要這樣干,他怎能不委屈!
李成梁面目猙獰的說完了這些話,只是他現在背著身子手提寶劍,無人能看到他的臉。
眾人都已經跟了李成梁二十余年,李成梁這樣失態還是第一次!
李成梁繼續說道:“遼陽守備張棟,你提前把遼陽城周邊的百姓們收入城中,然后做好遼陽防守。記住了!不許守軍還擊!”
張棟回道:“總爺!要把遼陽周邊的百姓都收入城中最少十日,這.....”
李成梁冷哼一聲說道:
“你只管做!各自生死有命,管那么多做什么!”
張棟自然不敢多言只是拱手領命后走出了李府。
李成梁對眾人說道:
“你們都帶兵去看著點郭夢征!省的出什么差錯!現在就不是心軟的時候!你們明白嗎!”
“今日的事誰也不許泄露出去!”
眾人齊聲答應后退出了李府,他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遼東眾將士也都知道,不殺良冒功是不可能渡過這次危機了!
李成梁心中嘆道:‘只要渡過這次危機后,老夫定要踏實練兵,以后再也不干這檔子事了!’
在鎮北關養傷的趙匣經過一天一夜的休息已經無礙,只是手臂上的傷口有些痛癢。
趙匣決定今日就班師遼陽,于是跟手下的軍士們打了招呼,大家就開始收拾東西。
也不知怎的,自從上次掉入河中之后他總感覺身體乏力,騎在馬上也不太安穩!趙匣只當自己落水后還沒有休息好,帶著眾人就趕回了遼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