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趙云離去，公孫瓚似是放下了最后一樁心事。

他掙扎著起身，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家府邸。

妻子、女兒瑟縮在角落里，看著提劍的公孫瓚眼中滿是恐懼。

“我護不住易京，自然也不能讓你們落入奸賊袁紹手中受辱！”

說罷，公孫瓚閉眼揮劍，剎那間屋內鮮血四濺。

做完一切，公孫瓚抱來柴薪，堆于廳內。

大火熊熊燃燒，逐漸吞沒他的身軀。

建安元年十二月。

公孫瓚自焚于易京城，同日，易京城破。

虎踞河北的袁紹，馬上就要掃清所有障礙，一統(tǒng)北國四州。

鄴城。

議事堂。

身穿紅邊金甲大將軍袍的袁紹坐在帥座掃視下方。

而在他前方的臺案上，正鋪著大漢十三州郡縣地圖。

袁紹目光停在地圖上，有些發(fā)白的八字胡輕輕顫抖。

這一天他等很久了，如今整個北國，冀、青、并、幽四州幾乎所有地盤都已經被他征服。

只等掃清公孫瓚的殘余勢力和張燕的黑山軍，他就能徹底穩(wěn)固后方。

“諸位，如今是時候南下問鼎中原了，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雖然沒提曹操二字，但袁紹的意思很明顯，是時候討伐曹軍了！

聞言田豐第一個出列，“主公，臣下建議我軍應在河北休養(yǎng)生息，暫緩南下。”

袁紹雙眼微瞇，“元皓這是何意？你之前不是一直主張我們要奉迎天子嗎？我們不打向許都，如何才能迎回天子？”

“回主公，我軍和公孫瓚大戰(zhàn)許久，兵馬疲憊，再加上為了加快統(tǒng)一速度，冀州、青州稅賦大增，若不修養(yǎng)立刻南征，恐民心有變。反觀曹操近年雖戰(zhàn)于徐州、豫州，但他興農養(yǎng)民，入城后秋毫無犯，百姓頗為擁戴……”

袁紹冷笑一聲，“元皓的意思是，我不如曹操了？”

田豐連忙搖頭，“臣下并非這個意思，眾所周知，河北幅員遼闊，兵多將廣，只要我們能修養(yǎng)幾年，大興農業(yè)，到時候我們的實力遠勝曹操，自然可以輕松打入許都，迎回天子。”

聽到迎回天子四個字，袁紹眼皮跳了跳，不動聲色地掃視臺下眾人。

果然田豐的這番話還是得到不少人認可的，就連一向和他有不同意見的沮授，此時也在輕輕點頭。

袁紹正要說些什么駁斥田豐，郭圖已經出列，指著田豐罵道：“田豐，你可真是鼠目寸光！”

“郭圖，你！”田豐氣急，就要上前和郭圖對罵。

袁紹笑道：“元皓不急，先聽公則有什么話說。”

郭圖朝袁紹一揖，得意地瞅了瞅田豐，“我軍剛剛在易京全殲公孫瓚，將士們士氣正旺，此時更應該一鼓作氣，直攻許都。以我軍的實力，曹軍必定倉皇逃竄，又哪里需要等上幾年？主公志在天下，如果每與一人開戰(zhàn)就要修養(yǎng)幾年，那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田豐正要回懟，卻見袁紹笑著點了點頭，“公則所言有些道理，你們其他人也說說。”

沮授一揖上前，“臣下以為，元皓說的更有道理，不過時間上倒也不用那么久。我軍不必直接大軍壓境，反而可以沿著黃河一線布局，派各位將軍沿途騷擾。只等曹操軍士疲憊，大將軍再領兵南下，直搗黃龍，定可輕松收取中原。”

沮授的諫言論激進程度恰好在田豐和郭圖之間，雖是中庸之策，但聽上去卻非常可行。

剛剛被郭圖說的斗志昂揚的袁紹，都忍不住撫了撫下頷，若有所思。

郭圖眼看自己攻曹的計劃要被沮授取代，哪里還能坐得住，當即喊道：“沮授你算哪門子的謀士？連兵法都不知！兵法有云，五則攻之，十則圍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zhàn)之。我軍已有五十萬之眾，若再從四州征兵，湊夠七十萬也未嘗不可。曹操擁兵不過十萬，我軍南下許都滅殺曹操，再容易不過。這么簡單的道理，沮授你都不懂？！”

聽到郭圖所言，袁紹雙眼又冒光了。

沮授哪里肯輕易認輸，當即又道：“天子在許都，如果我們直接大軍殺向許都，恐怕會給人落下口實，有損大將軍威名。依我之見，不如先在黃河一帶襲擾。”

“呵呵。無知，照你這么說，曹操挾持天子，讓大將軍抹脖子，大將軍也得照辦是嗎？迂腐！”

“你！”

若論謀略，論軍政，郭圖比不上沮授。

但若論詭辯，郭圖一人，可挑戰(zhàn)袁紹陣營所有謀士。

看沮授被懟的啞口無言，郭圖得意洋洋。

袁紹撫掌贊道：“公則說的有理，我意已決，待剿滅公孫瓚殘余勢力，我軍立即揮師南下！”

“孔璋（陳琳）。”

“在。”

“命你起草討逆檄文，我大軍不日討伐曹操！”

“諾！”

“各部前去準備。尚兒，你要好好參與進來，這些都會是你未來治理一方的經驗。”

“孩兒明白。”

袁尚笑著回應。

作為袁紹最小的兒子，他深得父親的喜愛。

袁紹另外兩個兒子心里就不那么舒服了。

長子袁譚心中雖有不滿，臉上卻堆滿笑意。

次子袁熙處境更是尷尬。

他一沒有袁譚的身份地位，二沒有袁尚受寵。

不過袁熙也不打算放棄，這次南征曹操，就是他反敗為勝的好機會。

必須要把握住！

……

數(shù)日后。

襄陽。

“大哥，想不到中原那么亂，荊州卻如此平靜，都說這里人杰地靈，果然不假。”

“是啊云長，我早說劉景升有大才，他治理襄陽城確實有一套。”

襄陽城里坊市大開，到處都是百姓叫賣貨品的聲音。

劉備顛沛流離半生，還從沒見過這般熱鬧的地方。

丟了下邳之后，他率領殘部一路向南。起初他本想去投奔江東孫策，無奈當時廬江夏侯淵和劉勛正在大戰(zhàn)，帶殘部從皖口渡長江實在太惹眼。

幾番權衡之后，劉備選擇借道江夏，渡江來到襄陽城。

殘部駐扎在城外，由簡雍看著。

劉關張三兄弟先進襄陽一步，來尋劉景升。

張飛看劉備、關羽你一言我一語夸獎劉表，不滿地嚷嚷道：“大哥，聽說劉景升曾派兵四萬攻擊許都，卻被一個毛頭小子用三千人打跑了，這樣的人，能有什么才干？四萬頭豬放在那里，三千人也殺不完！”

劉備忙道：“翼德不可胡言，劉景升雖只有荊州一地，卻有十萬兵馬，更有水師五萬，靠著長江、漢江天險，可擋數(shù)十萬大軍。好了，咱們速去太仆府，不要讓景升兄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