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科倫布斯偷偷溜出自己的房間，叩響了隔壁房間的木門。
杰克打開門，發現門后站著伊莎貝拉，臉立刻就黑了：“不是現在，我要補一覺。”
“跟我進屋，我們需要談談。”
“不要。”
“杰，跟我進屋，這事兒很重要。”
“沒有什么事兒比我補覺還重要。”
說完，杰克準備關門，結果伊莎貝拉把自己的腳往門口一卡：“別這么混蛋，杰，我說了這件事情很重要，是有關爸爸和雷叔叔的。”
杰克終于抬頭正眼去瞧自己的姐姐了：“好吧……去你房間？”
“小點聲。”
伊莎貝拉將杰克帶進自己的臥室，然后盤腿坐在了床邊，將她銀色的筆記本電腦放在了腿上。
杰克沒有跟著坐下，而是站在了伊莎貝拉的面前：“你想說什么？”
“——你覺得爸爸在說實話嗎？”
杰克面露不解，接著攤開雙臂，像是在測量這個問題的愚蠢程度：“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說他是商業間諜……以及為什么那個人會出現在我們的家里，為什么那個人會傷害母親……總之就是剛才他說的一切的一切，你相信嗎？”
“當然！”杰克回答道，“為什么不信？”
“——你想知道你昨天晚上殺掉的那個男人被他們送到哪兒去了嗎？”
“地獄。”
“我是認真的。”
“我們不是說好了不會再談論這個問題了嗎？”杰克反問道。
“這是我的房間，這里只有你和我，雖然我對這個現狀感到不滿。不過這不是我讓你來的原因——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那個男人的下場嗎？”
說不想那是假的。
畢竟布倫丹就是因為被他爆頭才和這個殘酷的世界說拜拜的，杰克當然想知道這個男人的下場是怎樣的。
——不過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這個膽量去面對這件事情。
“也許埋在了某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就跟電影里一樣……”杰克盡力表現出自己對此事并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這不是電影，杰！你應該對這種有可能會讓你萬復不劫的事情提高警惕，萬一尸體被挖出來了呢？萬一警察順著線索查到了我們家，甚至查到了你的頭上呢？你就沒點兒緊張感嗎？”
“你想聽實話嗎？”
“不然呢？”
“一點也沒有。”
“你真該死。”
“隨你怎么說——”杰克用小指鉆了鉆耳朵，“你說了這么一大堆，是知道了那個人被埋在哪兒了？”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們沒有‘像電影一樣’埋葬他，”伊莎貝拉將筆記本電腦調轉一百八十度，好讓站在她面前的杰克看到屏幕里面顯示的內容。
是一段視頻，確切來說是從新聞節目中截取出來的片段，伊莎貝拉按下空格鍵后，視頻開始播放，坐在桌后的主持人正在播報有關“第一分局警探被射殺”一案的后續進展，說什么警方在芝加哥南支河的河道邊發現了兇犯的尸體，聲稱他與其他幫派成員發生了沖突，結果雙雙殞命……
一開始杰克還覺得沒什么，結果屏幕的右上角突然彈出布倫丹的照片，他立刻就不淡定了——因為他確定以及肯定照片里的男人就是昨天晚上被他用獵槍爆頭的那個混蛋。
“What the fuck？”杰克的五官在一瞬間皺在了一起，眉毛也像兩條憤怒的蚯蚓一般扭曲起來，“這新聞是在胡說八道吧？”
伊莎貝拉將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了回去，搖了搖頭：“在叫你之前我就已經查過了，不止一家新聞媒體在說這件事情——板上釘釘，杰，板上釘釘。我認為這個因為卷入黑幫內訌而死亡的男人，就是昨天晚上闖進我們家的男人，而且所有媒體都聲稱這個男人身上背著命案，還是一名在職警察……”
“呃。”杰克的頭腦有些宕機了，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這些零散的線頭是怎么組合在一起的，“這是怎么一回事？這么說我殺了一個在闖入我們家之前殺了警察的殺人犯？”
“不止如此，他似乎還和昨天從卡拉麥特河河底撈上來的那輛冷藏車有關系，至少我已經看到了四篇報道在為這個觀點提供佐證。”
“什么！？冷藏車？你認真的？”
杰克當然知道昨天芝加哥城里發生了什么事情，那輛冷藏車和冷藏車里的那些被淹死的女孩兒可是昨天芝加哥最大的熱點新聞，杰克所在的班級一整個下午都在談論這件事情……
伊莎貝拉用聳肩代替回答。
“——該死。”杰克往伊莎貝拉的身旁一坐，彎腰撓頭，“我們到底被卷進了什么事情？”
“滾下我的床。”伊莎貝拉一腳將杰克踹開，并警告他道，“別再過來了。”
換做是平時，杰克肯定會使出渾身解數懟她幾句，但是此時此刻杰克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被他爆頭的男人身上了：“等一下，上面說是幫派內訌？”
“現場除了他以外還有別的死者。”
“——那個人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這正是我叫你來的原因，杰。”伊莎貝拉略顯猶豫地說道，“……也許他們為了掩蓋你殺了布倫丹這件事，又殺了另一個和布倫丹有關系的人，再把現場布置成那兩個人之間發生了沖突的樣子……”
“屁！這實在是太扯淡了。”杰克搖了搖頭，然后朝伊莎貝拉豎起中指，“你還說我活在虛構的世界里？”
杰克豎完中指后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笑著說：“也許被我爆頭的那個傻逼有個雙胞胎弟弟或者哥哥，沒錯，一定是這樣——現在他們兄弟兩個團聚了，故事很圓滿，哈哈哈！”
“找你來真是個壞主意，”伊莎貝拉嘟囔道，“傻逼。”
XXX
維多利亞·魯索并沒有在雷蒙德家中的客房睡多久，頂多也就四個小時吧，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雷蒙德并不在家，她的手機里也沒有未接來電，這說明這一上午沒有發生什么大事。
——難得的休息日？
也許對別人來說是這樣，但是對她來說并非如此，她眼下還有一些工作要做。
她在廚房里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后又回到了沙發上，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所謂的工作有三項，第一項事關馬西斯案。
維多利亞直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黑客入侵了德萊拉·馬西斯的手機并植入了虛假的聊天記錄，即便是在事后，她也沒有在德萊拉的手機里發現任何漏洞，那名黑客可以說把一切都做的幾近完美。
之所以說是“幾近”完美，是因為維多利亞最后還是通過閱后即焚公司的服務器緩存源文件拆穿了那名黑客的鬼把戲，從而確定是維克多·馬西斯雇兇殺害了妻子德萊拉和他的大學生情人……
可問題是，那名黑客和他的團伙仍然“在逃”。
維多利亞希望把他們揪出來，尤其是要把那個愚弄了自己的黑客揪出來。
第二件事是調查那個把布倫丹引到文森特家中的混蛋。
這件事情很重要，也很嚴重，但是可用的線索很少。
維多利亞手頭上只有一串電話號碼，已經查明是一次性手機號碼，線索可以說已經斷了。
第三件事是繼續調查奧萊娜的所在。
她和雷蒙德都相信奧萊娜和冷藏車事件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有關，現如今冷藏車事件基本已經隨著布倫丹身死塵埃落定，但是真正的幕后黑手Mini還在外面飄著，此人毫無疑問將會是五大湖分析公司下一階段的第一目標。
或者說，第一通緝對象。
他給芝加哥整出來一個很大很大的爛攤子，差點就打破了芝加哥的勢力平衡，這件事情不會就這么過去，他必須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可現在有關Mini的線索同樣少的可憐，但是說不準奧萊娜知道些什么，所以找到她這個理論上的“新線索”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當然，前提是她還活著。
“開干吧。”
維多利亞吞了口咖啡，雙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鍵盤上。
首先看看奧萊娜的電話能不能打通……
——關機。
好吧。
如果手機關機，上帝來了也沒轍。
于是維多利亞立刻將自己的重點轉移到了第一項任務上，她打算再檢查一遍德萊拉手機里的數據，看看自己有沒有什么遺漏的地方。
這個時候，她的電腦屏幕里突然彈出來一個IRC聊天框。
所謂的IRC（Internet Relay Chat），其實就是一種早期的互聯網即時通訊協議，是一種可以讓兩個人，或者是一群人在同一個頻道或聊天室里實時交流的工具，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和二十一世紀早期非常流行。
這個聊天工具不能發圖片，不能發視頻，只能錄入文本。與此同時沒有云存檔，也沒有本地存檔，如果退出聊天框或者聊天頻道，歷史信息就會徹底消失……
可以說，這種有些“原始”的聊天方式已經基本被時代淘汰了，屬于互聯網的歷史遺產。
但淘汰歸淘汰，并不是說它就徹底消失了，時至今日，還是有一小撮人會使用這種工具，就比如說開發者和黑客，畢竟這個工具簡單、直接、高效，沒有任何花哨的功能，有很多人對此情有獨鐘……
閑話休提。
這個IRC聊天框不是在維多利亞的操作下跳出來的，而是它自己“主動”跳出來的。
這意味著什么呢？
這意味著維多利亞的電腦很有可能被遠程入侵了。
維多利亞當然也立刻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她什么都沒有做，因為她看到了聊天框里顯示的文字：有人在向她打招呼。
→你好。
→冒昧打擾。
→我覺得有必要和你打聲招呼。
——是誰？
維多利亞盯著屏幕心想。
——難道是雷蒙德的惡作劇？
不，不太可能，那家伙可不會這么有禮貌，而且他的電腦知識可以用“淺薄”一詞來形容。
于是維多利亞的手指落在了鍵盤上，準備回話。
←你是誰？
→真直白。
→我不能告訴你我的真名，我要保留我的優勢。
→不過你可以叫我Mini。
——Mini？
維多利亞心想。
——是巧合，還是？
←你就是Mini？
→沒錯，我相信你已經見過我的作品了。
→可還滿意？
←冷藏車的事，是你干的？
→當然。
→不過也不止那件事……
→友情提示，我們昨天晚上才剛通過電話。
看到這句話的維多利亞頭皮一麻。
要說昨天晚上和維多利亞通過電話的人，除了雷蒙德，就是那個引布倫丹去了文森特家的混蛋。
該死！
所以說Mini不僅搞出了冷藏車這件破事兒，還試圖借此傷害文森特的家人？
←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有你的老板，我也有我的。
→有人希望我給你們找點麻煩，我照做了。
→順帶一提，你們在馬西斯那里有交到好運嗎？
此時此刻，維多利亞已經一點都不驚訝了。
←德萊拉·馬西斯也是你殺的？
←這也是你的老板讓你做的？
→這是個蠢問題。
→我想你能自己找到答案。
→哦，我的確沒想到你會跑到服務器機房調查源文件。
→干得好。
——裝腔作勢的混蛋！
維多利亞心想。
←為什么要聯系我？
←你有什么目的？
→就是為了打聲招呼。
→你的團隊很有趣。
→你也很有趣。
←這不是游戲。
←你會后悔招惹我們的。
→是嗎？
→失敗者總是喜歡這么說。
維多利亞的臉上立刻蒙上陰影。
她討厭失敗。
——她一直在向所有人證明，自己不是失敗者。
←別得意的太早。
←我會找到你的，你個該死的混蛋。
→我賭你會的。
→期待下次見面。
……
……
→帕特里夏（Patricia）
【連接中斷】
維多利亞就像是觸電了一般愣在原地，望著自己的真名發起呆來。
XXX
需要為冷藏車事件負責的人犯抓的抓、死的死，槍殺了警察的歹徒也已經被找到，最難的難關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剩下一些掃尾工作了。
整理證據、重建案件、向檢察官提交案件、準備法庭材料和訴訟文件……
這些事情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了。
一直到嫌疑人被挨個判刑，送往監獄，少說也得三個月時間。
像這種情節錯綜復雜的大案，恐怕還需要更久……
但是既然人都已經抓到了，剩下的事情都是小Case，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想想看，戴維市長都已經在各大媒體發表“獲勝感言”了，聲稱他帶領的正義之師又一次戰勝了邪惡。
結果當天下午，有一個穿著深藍格子襯衫的男人神色慌張地闖入芝加哥第一分局，徑直走到服務臺前。
“先生，請問我有什么能幫您的嗎？”在服務臺值班的警員很有禮貌地問道。
男人明顯是跑過來的，上氣不接下氣，緩了好長時間才開口。
“很抱歉……我、我是來自首的。”
他說。
“天際橋上的冷藏車，是我撞下橋的，你們抓錯人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