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辦公室的路上，維多利亞從專業黑客的角度向雷蒙德和文森特解釋了對方有可能是如何偽造那條從德萊拉·馬西斯的手機里發出去的刺殺指令的。
不過維多利亞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師，她的講解晦澀難懂，雷蒙德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負責開車的文森特自然也是云里霧里。
但這并不重要，因為此時此刻，“怎么做到的”并不是問題，“為什么要這么做”才是問題。
回到辦公室后，三個人來到維多利亞的房間，開始探討應該如何解決這起事件。
維多利亞根據她自己的分析，提出了她的觀點：
“這伙人是專業團隊，至少有一名殺手，也就是今天開槍打我們的那個人，一名司機，負責接應，一名黑客，負責混淆視聽、顛倒黑白——這伙人并不是德萊拉·馬西斯雇傭的，但是他們希望讓警察認為他們是德萊拉雇傭的。‘因為發現自己的丈夫在外面養女人，一氣之下選擇雇傭專業人士殺了丈夫和他的情人’——這是他們希望警方得出的最后結論……
但是很不幸，他們遇見了我，我拆穿了他們的鬼把戲。”
維多利亞頓了一下，見自己的兩位老板沒什么反應，繼續往下說道。
“無論那個黑客是誰，他很厲害，我在德萊拉的手機里沒有找到任何漏洞，所以才會冒險去‘閱后即焚’的總公司機房竊取源文件——他沒有黑入服務器篡改數據，要么是他覺得這樣做風險很大，會在服務器里留下線索，要么是覺得沒有人會想到要去調查服務器里的源文件。無論如何，除此之外，他已經幾乎做的很完美了，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情。”
“好吧維姬，我知道你很欣賞那個人的‘手藝’，不過現在的問題不是那伙人的身份，而是我們應該如何處置這件事情。”雷蒙德看向文森特，希望他的好大哥能給句準話。
他們心里都清楚，出于對維多利亞的保護，她從服務器機房“偷出來”的文件不能交給警察，就算交給警察，他們也不會采納，因為這是非法得來的物證，在法庭上毫無效力。警察方面如果想要真相，他們就得自己申請搜查令，自己去尋找源文件并解碼，但是芝加哥警察局似乎并沒有這樣的能人……
實話就是，雷蒙德不指望薩瑟蘭警長領導的重案組能抓到這伙兒專業人士，要知道他們此時此刻正被冷藏車一事搞得焦頭爛額。
“你有什么想法？”文森特將皮球踢回給了雷蒙德。
“我的想法？”
雷蒙德咧嘴一笑，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此時此刻滿肚子壞水兒。
“維克多的小情人死了，維克多的妻子死了，維克多本人卻奇跡般的生還了，你覺得我怎么想？
我想就是這個王八蛋不知道上哪兒雇了這么一伙兒人，他的小情人希望他能和他老婆離婚娶她，他的老婆發現他在外面養女人想離婚分財產——索性全都殺了，然后再把罪名全都推在死人頭上，他最多也就落下一個‘不忠’的名聲，而這個壞名聲在這個國家根本算不得什么，不忠的人大有人在。”
說完，雷蒙德意味深長地瞥了文森特一眼：“你說我說的對嗎，文斯？”
文森特還沒開腔，維多利亞就點了點頭：“我也有同感。”
文森特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在，他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子，像是在思考著什么：“這位顧客是個人渣。”
“沒錯。”雷蒙德說道，“很高興你認識到這一點，文斯。”
“但他依舊是我們的顧客，他希望我們能找出他妻子想要殺他的證據……”
“沒錯，他知道我們的名聲，他想要利用我們金蟬脫殼。”雷蒙德補充道，“可恥的混蛋，我要先狠狠地敲他一筆，然后再把他送下地獄——這就是我的看法。”
雷蒙德和維多利亞的想法很好理解。
維克多·馬西斯想要殺掉兩個女人，但又不想受到法律的制裁，于是他通過某種方式聯系了一伙兒“專業人士”，而這伙專業人士提出了一個聽上去很不錯的計劃，那就是殺掉那兩個目標的同時將禍水推給死人，同時也要讓維克多上演一出苦肉計。
為此，維克多·馬西斯聯系了科倫布斯兄弟，打著利用他們在警方那邊的人脈為自己脫罪的算盤。首先告訴他們自己被妻子盯上了，希望他們尋找證據，然后再搞出這么一樁鬧劇，讓他們對此深信不疑，如果警察介入調查，那么他們就成了天然的證人。
當然，雷蒙德不覺得他和維多利亞在截獲刺殺指令后出現在案發現場是維克多和那伙人計劃之內的事情，單純是瞎貓碰見死耗子——即便他們沒有出現，維克多也可以編出一個不錯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什么沒有被子彈打中要害。
就比如說，他可以聲稱來殺他的人透過門板上的窟窿看到他已經倒在血泊里了，沒有懷疑他是在裝死。
又或者說，他人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然后立刻扭頭走了。
——反正警察什么也查不到，隨便他怎么編。
“他現在還在醫院嗎？”文森特問道。
“據我所知，在。”維多利亞回答。
“那好，雷蒙德你去見他一面，告訴他我們知道了，敲打敲打他，看看他的是什么反應。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敲他一筆也是他自找的。”
“是他想利用我們在先，這個不長眼的混蛋，真是瘋了——是誰給他想的這個操他媽的主意的？簡直爛到家了。是誰給的他膽子？”雷蒙德雙手交叉抱在一起，手心互相摩挲，“我們應該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讓他知道自己在跟誰打交道。天殺的混蛋。”
“Okay，那你去給他教訓吧。”文森特說道，“讓他把能吐的東西都吐出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雷？”
“我會確保把‘要想活命，得先交錢’的這個理念灌輸到他的大腦里的。”雷蒙德說道，“還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除了不要忘記當面告訴維克多他是個Cocksucker以外。”
“沒了——維姬，如果可以，去查查替他干臟活兒的那個專業團隊，這伙人在我們的城市里搞事兒，這次還搞到了我們的頭上，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希望我們能在他們搞出另一件大事之前找到他們。”
“我想跟著雷蒙德一起去醫院。”維多利亞開口說道。
文森特瞧了瞧雷蒙德，又瞧了瞧維多利亞：“隨你的便，別忘了調查這伙人就行。”
得到文森特的準許后，維多利亞立刻穿上了自己的外套，拍了拍雷蒙德的后背：“快，我們走吧。”
維多利亞走出房間后，雷蒙德耍寶一般地朝文森特攤開雙臂：“搞什么鬼？你覺得我一個人搞不定？”
“她喜歡你。”文森特不咸不淡地說道。
“你他媽在逗我嗎？她可以喜歡一條蛇，但絕對不會喜歡我。”
“至少她喜歡跟你一起行動，你們兩個臭味相投。”文森特聳了聳肩，“想想吧，我這是積了什么德才湊齊了你們兩個臥龍鳳雛。”
文森特的話音剛落，維多利亞的聲音就從廊道里傳來：“雷？你還在等什么？我還想早點兒回家呢！”
“嘿，友情提醒，別讓她等急了，雷，這姑娘和你一樣沒什么耐心。”
雷蒙德無比堅定地朝文森特豎起中指，倒退出維多利亞的辦公室。
XXX
湯姆開車回到第一分局的時候，發現全副武裝的SWAT正在一樓的會議室里開會，而自己的上司沃爾特·薩瑟蘭警長正站在墻邊傾聽SWAT的指揮官向自己的屬下布置任務，房間里黑燈瞎火的，這讓講臺上的幻燈片十分刺眼。
通過門上的玻璃目睹這一切的湯姆·哈德遜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走了進去，生怕打擾到這幫SWAT做任務簡報。
坐在最后排的SWAT隊員知道有人進來了，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湯姆一眼，然后繼續聚精會神地聽指揮官講解任務的細節。
湯姆湊到沃爾特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我錯過了什么？”
“我們搞清楚了誰應該為冷藏車的慘案負責，馬上就要把這幫獵犬放出去咬人了。”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的沃爾特回答道。
距離冷藏車被發現到現在才不過幾個小時，這么快就查清楚幕后黑手了？
湯姆對此表示懷疑。
畢竟他剛從亞歷山大·維諾格拉多夫那里無功而返，狡猾的俄國佬一問一個不知道，完全撬不開他的嘴。
“這么快？”
“有人希望事情盡快落幕。”
沃爾特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跟了他這么長時間的湯姆當然能聽懂這句話的含義。
這意味著有道上的人給薩瑟蘭警長通風報信，所以警方才會這么快掌握具體的信息。
而湯姆猜，消息提供者十有八九就是科倫布斯兄弟，因為整個芝加哥也只有他們能在短時間內料理好相關各方，拿出快速解決爛攤子的方案，無論這個方案聽上去有多么荒謬。
“——維諾格拉多夫說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覺得他脫不開干系。”湯姆將他所掌握的情報匯報給了薩瑟蘭警長，“我們這次要放過他？”
“Yeah…”沃爾特不情不愿地擠出表達肯定的字眼。
短暫的沉默。
沉默間，湯姆聽到SWAT的指揮官在講臺上說道：“先生們，我們這次要面對的是多重目標，但是好消息是，根據線人的匯報，今天晚上這幫販賣人口、剝削女孩兒的畜生會在他們的秘密基地碰頭，顯然冷藏車的事情讓他們感到不安了。
這意味著他們很有可能會在現場分贓跑路，一旦讓他們跑了，我們就再也抓不住他們了，所以此次任務非常重要，也許比你們的老婆孩子都要重要，這也是你們依舊坐在這里加班而不是在家陪老婆的原因。我在這里代表她們寬恕你們的罪過，也感謝各位先生為芝加哥警局的付出。”
講臺下面傳來一陣輕笑聲。
“目標地點已經在幻燈片上標出來了，是一棟爛尾樓，有三個出入口，紅隊、綠隊，你們按照計劃分別從北邊和南邊的兩個出入口突入，逐房間清理，把他們趕去東向的出入口，湯米，你帶藍隊守在那兒，等他們出來。”
“聽好了，先生們，請務必小心謹慎，這幫嫌犯持有致命武器，如果他們拒絕投降，不要猶豫，重復一遍，不要猶豫，我寧愿給你們行政休假，也不想給你們的老婆和孩子打電話說你回不去了，明白沒？這些混蛋需要為冷藏車里的十四個無辜女孩兒的死負責，所以不要對他們心軟……”
“硝煙四射啊……”湯姆壓低了聲音吐槽道。
“沒有誰能在這種事情上保持冷靜。”沃爾特扭頭看了看湯姆，“凱瑟琳沒跟你在一起？”
湯姆委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猶豫了很久，才說道：“她遇到點麻煩。”
沃爾特自然嗅到了一絲不對勁：“什么麻煩？”
“她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并且想要深究這些不應該深究的東西。”湯姆回答。
“早晚的事，”沃爾特的反應出乎意料地平淡，就像他早就料到這一天會到來一樣，“她的反應如何？”
“很差勁，她會成為我們的突破口。”
“你是怎么做的？”
“我給她上了一節速成課，她理解了。”
“光理解可不夠。”
“讓她全盤接受需要時間，警長，她被嚇壞了。”湯姆回答，“我們不能讓她重蹈拉瑞的覆轍，她是一名好警察，也很有能力。”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讓她頂替拉瑞的位置。”沃爾特·薩瑟蘭說道，“但是她得知道芝加哥沒有好壞之分，這里每天都是非常時期，她想做大事，就得舍棄掉一些東西。我原本打算一點點地教她的，她具有應有的潛質……”
沃爾特的話音剛落，會議室的燈就被人打開了。
站在講臺上的SWAT指揮官向自己的隊員隆重介紹起重磅來賓：“先生們，沃爾特·薩瑟蘭警長，你們都認識，芝加哥警局的風云人物，這次的案件能這么快有突破，多虧了他和他的重案組，這位可是芝加哥的活傳奇。”
沃爾特笑著擺了擺手：“別捧我了，凱文，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你們都聽見了，先生們，現在輪到我們去做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了。保持警覺、保持清醒，聰明點兒——我們現場見。”
SWAT指揮官凱文把話說完就從臺上走了下來，然后現場的SWAT隊員也紛紛起身，往會議室的外面走，其中有不少人在經過沃爾特時還特意和這位傳奇握了握手。
“我們也跟著一起去嗎？”湯姆問。
“當然得去。”沃爾特說道，“你坐我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