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來上班的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今天公司里的人氣又比昨天少了一些，不僅維羅妮卡沒有來，伊桑今天也休息了，所以加上她，偌大的公司只剩下了五個人，其中兩個還是老板。

維多利亞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隨手推開辦公桌上的諸多雜物，清出一片空地，將挎包往上一放。

挎包里有她的筆電和其他電子設備，她向來會隨身攜帶。

當然她也會偶爾使用公司的臺式電腦，但是只有自己的東西她才用得順手。

剛拉開挎包拉鏈，取出挎包里的筆電，瑪格麗特就出現在她辦公室的門口。

“你有空嗎？”瑪格麗特問。

維多利亞聳了聳肩，表示有。

“現在有一個客戶正在文斯的辦公室里，他希望你現在對他做一個背景篩查，越快越好。”說完，瑪格麗特將筆記本的一頁撕下來，遞給維多利亞，維多利亞忙著擺正她的電腦，沒有接，所以瑪格麗特只好把那一頁紙放在了桌子上，“維姬，越快越好。”

在瑪格麗特看來，這一句提醒非常有必要，因為如果她不提醒文森特現在就需要背景篩查，以維多利亞的性格，她也許會趴在辦公桌上小睡一覺后才開始進入工作狀態。

見維多利亞還是不搭理自己，習以為常的瑪格麗特無奈地搖搖頭，抱著筆記本走出了維多利亞的辦公室，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從自己身后傳來的維多利亞的聲音。

“——亞歷杭德羅來了嗎？”

可算是有反應了。

瑪格麗特心想。

“他早就來了，”瑪格麗特特地將“早”這個字眼咬的很重，因為今天維多利亞又雙叒叕遲到了，“你下次應該在上班時間之前來，維姬。”

“雷不在乎。”維多利亞打開筆電的電源鍵，頭也不抬地說道。

沒錯，雷蒙德確實不在乎維多利亞會不會按時來上班，他自己甚至都不會準時準點兒來，但雷蒙德和維多利亞的不同點在于，雷蒙德是老板，而維多利亞只是員工，她不能以老板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這是不合理的。

但是瑪格麗特不想和維多利亞掰扯這么多邏輯問題，因為她知道就算她說了，維多利亞也會當做沒聽見，最后自己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語言又會石沉大海。

于是她只說了一句：“但是文斯在乎，他會扣你工錢。”

“雷不會同意的。”維多利亞又搬出雷蒙德出來擋槍。

這下子瑪格麗特也沒法說什么了。

好吧，雷蒙德確實很照顧維多利亞，是個人都知道，但是這種照顧近乎“偏向”，雖說他本人就有些不拘小節，和文森特恰恰相反，但是只給維多利亞一個人開特例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瑪格麗特之前也不止一次向雷蒙德反映過這個問題，可維多利亞喜歡和雷蒙德一起行動是有原因的。

——雷蒙德這個混小子對于不愛聽的話也和維多利亞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從一定程度上講這倆人很像。

“總之，下次早點來。”拋下這句話后，瑪格麗特便逃命般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維多利亞見她走了，這才拿起她撕下的那一頁紙，上面寫著維克多·馬西斯的名字，還有他的基石地產公司。

不過維多利亞并沒有立刻著手調查這位客戶，而是起身，從辦公室里走出去，來到了亞歷杭德羅的辦公室門前，也沒敲門，直接打開走了進去。

亞歷杭德羅和往常一樣，頭上戴著耳機，正拿著啞鈴鍛煉。

見維多利亞來了，他隨手把啞鈴放在地上，將耳機掛在自己脖子上：“要幫忙？”

維多利亞反手關上辦公室的門，向亞歷杭德羅伸出手，開口道：“給我你的手機。”

亞歷杭德羅有些不解地攤手：“你上個月才剛做過加固，又要做？”

“給我你的手機。”維多利亞又用毫無感情可言的語氣重復了一遍。

她對亞歷杭德羅手機里存儲的模特美圖和毛片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無心去審查可能讓聯調局查水表的瀏覽器記錄，她拿亞歷杭德羅的手機，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好吧，好吧。”亞歷杭德羅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智能手機，遞進維多利亞的手心，“對它溫柔一點。”

溫柔？

維多利亞隨手將手機丟在地板上，然后上去就是一腳。

只聽到一聲脆響，手機屏幕被她用靴子踩了個粉碎。

“你他媽瘋了？”亞歷杭德羅瞪大了眼睛，他完全不明白維多利亞為什么要搞這一死出。

“你才他媽瘋了！”或許是覺得踩一腳還不過癮，維多利亞雙手抬起啞鈴，往手機上重重地一砸——這一回，亞歷杭德羅的手機算是徹底報廢了，她撿起這一坨電子廢料，揣進兜里，隨后指著亞歷杭德羅的鼻子罵道，“你到底有多蠢，拋尸還開著手機？你知道警察可以通過運營商定位到你過去都去過哪里嗎？”

查到邁克爾的死是亞歷杭德羅的手筆對維多利亞來說一點都不難，她知道亞歷杭德羅昨晚出現在了案發地點，今天早晨看到芝加哥新聞上播報了那個地方出現了一具被倒吊、砍掉胳膊的男性尸體，就基本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他們不會這么做的，就算會，他們也不會查到什么，因為他們都是飯桶。”亞歷杭德羅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從來沒出過問題，維姬，你該冷靜點兒。”

“我就查到了。”維多利亞開口道，“長點記性吧。”

維多利亞的體型要比亞歷杭德羅小了好幾圈兒，可能三個她的重量都頂不上一個亞歷杭德羅，但是在氣場上，她并沒有落下風——亞歷杭德羅不止一次好奇過，維姬這個好像得了厭食癥的單薄軀殼到底是怎么迸發出那么強勁的力量的。

“聽著，兇案組肯定會接手調查，他們什么也查不到，最后他們會根據尸體的狀態將禍水推給錫那羅亞集團，覺得這事兒是那些毒狗干的，查不到我，更查不到公司。”亞歷杭德羅頓了一下，“我們向來都是這么做的，從來沒出過問題。”

“紙包不住火。”維多利亞才不會這么簡單就被糊弄過去，“所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留下，我就當你聽懂了。”

說完，維多利亞雙手揣進外套的口袋，快步走出亞歷杭德羅的辦公室。

她行步如風，眨眼間就快走到自己的辦公室了。

這個時候亞歷杭德羅才出來：“嘿！你欠我一部手機。”

“——去你媽的！我不欠你任何東西！”

罵完，維多利亞鉆進自己的辦公室，砰的一聲帶上了門。

XXX

大概十分鐘左右，文森特的辦公室大門被輕輕敲響。

文森特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后直面桌前的“潛在客戶”維克多·馬西斯，而雷蒙德坐在墻邊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聽他們兩個交涉，時不時地插一句嘴，配合文森特表達他們的意見。

一聽房門響了，他起身將門打開一條小縫，發現維多利亞站在門外，將她所作的基礎背景篩查遞給了雷蒙德，只用了十分鐘的時間就做出了四五頁紙的報告，這已經算是神速了，維多利亞很擅長這份工作。

“如果我是你，我會著重看看最后一頁。”

說完，維多利亞扭頭就走。

雷蒙德撇了撇嘴，關上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維克多和文森特正在談論“程序問題”時，他抽空翻閱了一遍維多利亞做的報告。

報告足夠簡略，但囊括了應有的重點，就好比說維克多的基礎背景和財務狀況，基礎背景決定了這個客戶值不值得信任，財務狀況決定了他們能從這個客戶的嘴里刮出多少油水，除此之外還有對他旗下公司的一些最基礎的調查，有沒有面臨財務危機，有沒有什么丑聞之類的……

雷蒙德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然后翻到了最后一頁。

維多利亞將重磅炸彈留在了最后。

已經有兩個孩子的今年已經四十三歲的維克多·馬西斯在外面養了兩個情人，一個今年二十六歲，是他的秘書，一個今年十九歲，還在上大學。根據維多利亞挖出的記錄顯示，道貌岸然的維克多給這兩個小情人一人買了一套公寓，還給了她們信用卡，讓她們隨便花。

“真他媽的……”雷蒙德笑了，起身將手頭的文件放在文森特的面前，然后向桌前的維克多說道，“所以，你說你老婆想要殺你，但你沒有證據，你希望我們能幫你找到證據，好讓你打贏離婚官司，并且把她送進監獄，對嗎？”

“我都重復多少遍了，就是這樣，我和她之間的分歧不可調和，她執意要跟我離婚，她想要分走我這些年苦心經營的一切！我不同意，她就想要殺了我！獨吞這一切!我不會給這種女人一分錢，明白沒？”

根據伊利諾伊州的法律，離婚的財產分割會采用公平分配原則，這意味著，法院不要求每項資產和負債在離婚時必須平分，而是會根據公平的原則進行分配。

法院會根據夫妻的財產來源、各自的經濟狀況、婚姻期間的貢獻等因素，來決定如何分配財產，婚前財產不會參與分配，法院所討論的資產都是婚姻期間雙方共同獲得的資產，包括工資、房地產、投資、退休金、企業等等。

根據維多利亞的調查，維克多的基石地產正是他結婚后才做大做強的，包括他麥金利公園街區因為政策原因飆升的地產也是他結婚后才搞到手的，這意味著這一部分資產都會參與分配。

——也難怪維克多會露出火燒屁股的表情，這事兒對他來說確實蛋疼。

“但是你一直說她想殺你，卻沒告訴我們她具體都做了什么，背著你和別人打電話不一定是在聯絡兇手，購買保險也不一定是要榨取你的最后一點用處，購買處方藥也不一定是沖著你來的，也許是她身體有恙。”文森特說道，“你也說了，這段時間基本沒有和她有過像樣的交流，或許你只是捕風捉影。”

“聽著！我很清楚她是怎么想的！我們已經結婚十多年了，我了解她！她就是想害死我！現在我都不敢回家，你們必須給我找到她的小辮子！”維克多的情緒十分激動，看上去不像是在說謊，“想和我離婚？沒問題！等她進了監獄，隨便她怎么離！該死的婊子！”

“咳，如果你只想打贏未來可能的離婚官司，你為什么不去找個偵探社，或者什么安保公司幫你做個‘私調’呢？”雷蒙德問道。

“我不信任他們。”維克多說道，“你們兩個名聲在外，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但是那些人就未必了，他們會把我的事情傳的全城都知道，我好歹也是個公眾人物，我從事慈善事業，我出身貧寒，白手起家，很多孩子把我當做榜樣，所以我不能讓這些事情走漏一個字！”

——不知道那些孩子知道他們的偶像在婚姻之外還包養情婦會作何感想。

雷蒙德心想。

——也許會更崇拜他也說不定。

“好吧，馬西斯先生，我們可以幫你調查你的妻子，如果她真的想要謀殺你，或者說，想要雇人謀殺你，我們會掌握相關證據的。但這需要時間，我們不可能變出證據擺在你面前，所以我想問問你，在此期間，你需要人暗中保護你嗎？”文森特合上手頭的文件，抬頭向維克多拋出問題。

如果客戶在交尾款之前人沒了，那可就是白忙一場了。

“我不需要保護，我只需要你們盡早找出那個女人想要殺了我的證據，明白嗎？我可以照顧好自己！”說完，維克多起身，“剛才敲定的定金，我今天下午就能送過來，但我希望你們現在就能開始調查！”

“當然，我們會妥善安排的。”文森特起身，和維克多握了握手，將他送出了辦公室。

送完客，文森特坐回到辦公桌后：“你怎么看？”

雷蒙德擺擺手：“還能怎么看？我們又不是沒接過這種單子，要么是妻子真想殺了丈夫，獨吞財產，要么是丈夫編出來的，想要最大限度的止損，然后跟他的某個小情婦結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我們又不是什么私家偵探，他想要掌握‘妻子要殺他的證據’，我們就裝作是他的妻子雇來的人殺他一次不就結了？他得到他想要的，我們賺到錢，Winwin.”

“你可真是道德真空，雷。”文森特無奈地搖搖頭，“事情不是這么辦的，這不是對付街頭流氓，別砸自己的招牌。”

“那就按部就班的做調查？我沒意見，畢竟我沒結過婚，我想象不到枕邊人想要殺了自己的情景。”雷蒙德敲了敲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