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我們手下有一家餐館，一家酒吧，還有一個洗車店，這些地方足夠我們洗干凈日常所需的資金了，我們還有離岸賬戶、慈善基金，維多利亞還幫我們搞了不少加密貨幣，我們隨時可以轉(zhuǎn)移這些資金，我們把公司運(yùn)營的很好，為什么要改變？”

雷蒙德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就算你不止想要洗白資金，也想要同時找到穩(wěn)定的現(xiàn)金流，也應(yīng)該在我們所擅長的領(lǐng)域去找，而影視業(yè)……該死的，文斯，我們兩個都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

雷蒙德當(dāng)然也知道尋找新收入來源的必要性，因為歸根結(jié)底，他們之所以能在“市長”的位子上混的風(fēng)生水起，是因為各方利益既得者都對此時芝加哥市內(nèi)的現(xiàn)狀感到基本滿意，但假如有一天他們不覺得滿意了呢？或者是有一方想要掀桌子，重塑這個城市的結(jié)構(gòu)，他們兩個被夾在中間該如何自處？

換句話說，他們得為自己考慮退路，或者說尋找洗白自己形象的辦法，這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人要居安思危，在這一點上他們一直做得很好。

但把影視業(yè)當(dāng)成退路并不符合雷蒙德對退路的期望。

該怎么說呢，聽上去并不是什么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

“所以我們才需要達(dá)瑞斯，雷，他已經(jīng)在這個行當(dāng)里混了很多年了，他可以幫到我們。”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文斯，這有點不像你，依仗達(dá)瑞斯這種癮君子？這不像是你能做出來的決策。”雷蒙德頓了頓，“文斯，我們應(yīng)該找一條穩(wěn)妥的后路，要辦就把事情辦的漂亮，你想進(jìn)軍影視業(yè)，沒問題，但是至少找一個靠譜的人選領(lǐng)路，我沒辦法接受達(dá)瑞斯。他就是毫無涵養(yǎng)的暴發(fā)戶，我才不要把自己的血汗錢交給這種逼人。”

說完，雷蒙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至于艾莉·溫特斯的事情，我會想辦法擺平。”

文森特抬起頭來，望著自己的弟弟：“你以為我想選擇達(dá)瑞斯？他就是個爛人，就是個蠢貨，腦袋里塞滿了黃色廢料，但正因為他是個蠢貨，我才會找他，否則以我們對這一行的了解，被人坑了也許都被蒙在鼓里，但達(dá)瑞斯，我們可以控制他，我們來做主。”

“我可不這么覺得，文斯，我們已經(jīng)陷得足夠深了，每走一步都應(yīng)該小心謹(jǐn)慎。”雷蒙德?lián)u搖頭，打開文森特辦公室的大門，“瑪吉，你可以進(jìn)來了。”

把瑪格麗特叫進(jìn)辦公室，說明雷蒙德已經(jīng)不想和文森特談?wù)撨@個話題了，最后結(jié)果就是，文森特沒有說服雷蒙德同意他的安排，“尋找后路”計劃依舊懸而未決。

有的時候文森特甚至覺得雷蒙德是故意的，或許他很享受現(xiàn)在的工作內(nèi)容，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從中作梗。

而文森特，他想的都是鋪墊好退路就全身而退，帶著一家人離開芝加哥，去個太平的地方發(fā)展……

就在文森特思索下一步的對策時，瑪格麗特抱著她的筆記本走進(jìn)辦公室：“我聽到你們剛才在吵架，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細(xì)節(jié)嗎？”

“沒有，瑪吉。”靠在門邊的雷蒙德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你只需要告訴我們今天有多少人預(yù)約。”

有人遇到麻煩了需要兄弟兩個幫忙解決，他們付錢，兄弟兩個替他們擺平麻煩，這些錢分批次流入歸兄弟倆所有的路邊餐館、酒吧、洗車店亦或是什么別的地方洗干凈，之后再流入流入不同的電子賬戶，大致的流程就是這樣。

時不時地，也有像薩瑟蘭警長這樣的人物欠下人情債，這些人情債早晚也會派上用場。

“今天上午有四個預(yù)約……”

瑪格麗特還沒說完，雷蒙德就“Fuck”了一聲。

——四個潛在客戶，都見完恐怕要吃午飯了。

“雷，別忘了我們是怎么起家的。”文森特說道，“無論來找我們的是什么人，就算是街邊的小混混，只要錢到位……”

“我知道我知道。”雷蒙德擺了擺手，“都是些什么人，希望我們做什么事？”

瑪格麗特點點頭，打開筆記本，開口道：“有一個邁克爾·貝內(nèi)特，他說他的表親因為偷車被警察抓了，想看看你們能不能幫幫忙，把他撈出來或者怎么樣？”

“去他媽的，找個律師，交筆保釋費(fèi)不就結(jié)了？”

“他是慣犯。”瑪格麗特說道，“在警察那邊有案底。”

雷蒙德瞥了瑪格麗特一眼，輕聳肩膀：“那就找個好點兒的律師！天哪！”

“雷說的對，瑪吉，你不是第一天干這活兒了，表親是偷車慣犯，意味著這個人八成也是窮鬼，請不起好律師，才會來找我們幫忙，就算我們這次幫了他的忙，他的那個表親很快又會被送進(jìn)去，我們不會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fèi)時間。”文森特坐回到辦公桌后面，“這人我們不會見，還有別人嗎？”

“好吧，”瑪格麗特翻開筆記本的下一頁，回答道，“還有一個維克多·馬西斯，他是‘基石地產(chǎn)’的創(chuàng)始人，他懷疑他的妻子最近一直在嘗試殺掉他，希望我們能做一次‘私人調(diào)查’。”

“芝加哥有將近三十家偵探社，四家安保公司，為什么來找我們？”雷蒙德問道。

“馬西斯先生就是從芝加哥長大的，他認(rèn)為找本地人更靠譜，而且我們名聲在外，他知道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都能守口如瓶，他不想把事情鬧大，尤其不能讓媒體知道。”

“基石地產(chǎn)，是那家搞房地產(chǎn)投資和翻新的公司是吧？”文森特問道。

“是的。”瑪格麗特點了點頭，“他們?nèi)昵巴顿Y了麥金利公園街區(qū)的一塊兒地皮，之后現(xiàn)任市長將那一片地列入了‘環(huán)境整治計劃’，他借此賺翻了。”

“也許他在市長辦公室有人脈，提前收到了風(fēng)聲，”文森特一邊玩弄著手中的圓珠筆一邊向靠在門邊的雷蒙德說道。

“也許。”雷蒙德聳了聳肩，“但是這里才是市長辦公室。”

“去你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雷。”

“——所以你們要不要見他？”瑪格麗特問道。

“我們可以接受這個。”文森特給這位被自己妻子盯上的維克多·馬西斯亮了綠燈，“除此之外呢？”

“還有個名叫，呃，奧萊娜的女人，這是她本周第四次給我們打電話了，她說她的妹妹失蹤了，希望我們能幫幫她的忙。”瑪格麗特頓了頓，“她很著急，所以我把她的預(yù)約排在了今天。”

雷蒙德抓了抓下巴：“她應(yīng)該先去找警察，上報失蹤人口。我們是可以幫她找人，但那是在警察不肯幫忙的情況下，要知道找人可是件麻煩事，如果警察肯伸出援手，我們就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浪費(fèi)時間。”

文森特點了點頭，認(rèn)同雷蒙德的觀點。

“她不能這么做。”瑪格麗特反駁道。

“也許你可以說的更明白一點，瑪吉。”雷蒙德說道，“讓我們聽聽你的高論。”

“她是非法移民。”瑪格麗特說道，“她的妹妹也是一樣。”

“我就知道。”雷蒙德咂咂嘴，走到文森特的辦公桌旁邊，坐了上去，結(jié)果被文森特一巴掌推了下去，沒辦法，只好斜倚在窗臺上，“但愿她在這里賺的錢夠數(shù)。”

道理很簡單，如果這個奧萊娜因為妹妹失蹤而去找警察報案，那么自己非法移民的身份就會曝光，她們都會被強(qiáng)制遣返，沒有回旋的余地，前提還是警察能找到她的妹妹。

文森特斜了雷蒙德一眼：“好吧，瑪吉，她有說她妹妹已經(jīng)失蹤幾天了嗎？”

“大概三天左右。”瑪格麗特回答。

“三天？”雷蒙德撇了撇嘴，“如果她長得很好看，生存幾率渺茫啊。”

“是的，她長得好看。”瑪格麗特說道，“至少她是這么形容的。”

“希望她做好聽到噩耗的準(zhǔn)備了。”雷蒙德說道。

“嘿，雷，一會兒別當(dāng)著她的面這么說話。”文森特開口道，“別這么混蛋。”

“當(dāng)然了，我在外人面前是個天使，從來不會嘴臭別人，”雷蒙德輕聳肩膀，“此時此刻，我只是想說明一個現(xiàn)實，那就是這個女孩兒很有可能已經(jīng)……你們知道我是什么意思，這里是芝加哥，我們生活在一頭野獸腹中。”

“Okay，瑪吉，”文森特雙手交叉，手掌心來回摩擦，“你說上午有四個預(yù)約，你已經(jīng)說了三個，還有什么？”

“第十八分局的格雷森分局長想要和你們見一面。”

“‘黃金格雷森’想見我們，哈！”雷蒙德笑道，“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之所以把格雷森叫做“黃金格雷森”，是因為芝加哥第十八分局負(fù)責(zé)芝加哥最富裕的地區(qū)，也就是黃金海岸（近北區(qū)）的治安。

對于警察來說，這一分區(qū)可是肥差，數(shù)不清的人做夢都想要進(jìn)入第十八分局工作，全市最低的犯罪率，最安全的環(huán)境，有時十天半個月都聽不到槍聲，如果能進(jìn)十八分局，誰愿意在十五分局拼命呢？

“但是他不會來這里，他希望你們在午餐的時候去黃金海岸見他。”瑪格麗特補(bǔ)充道。

“這個老混蛋架子還挺大，嘿，我聽說他每天都在龍蝦湯里泡腳，恐怕連熱狗都不知道從哪頭兒開始咬。”

“雷！”文森特先提醒雷蒙德注意收斂，隨后面向瑪格麗特說道，“我知道了，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吧，把第一個人打發(fā)掉，剩下那兩個人如果來了，就讓他們來我辦公室，下午有什么必須要見的人嗎？”

瑪格麗特?fù)u搖頭：“沒有必須要見的人。”

“行，無論下午有誰想見我們，全部推掉，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文森特一邊說，一邊拉平褲子上的褶皺，往舒適的椅背上一靠，“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

“你可以去忙了，瑪吉。”文森特說道，“帶上門。”

瑪格麗特點點頭，抱著自己的筆記本走出辦公室，順便帶上了門。

雷蒙德偏起頭，好奇道：“你下午有什么事情要辦？”

文森特沒有搭話，貓下腰打開桌子底下的保險箱，將多米尼克交給他的鼓鼓囊囊的信封取出來往辦公桌上一丟，隨后“砰”的一聲合上保險箱門，指著信封道：“這就是下午要辦的事情。”

雷蒙德眨巴了兩下眼睛，猜到了這信封的來歷：“啊哈，多米尼克送你的圣誕禮物？”

文森特白了雷蒙德一眼：“去你的，雷，離圣誕節(jié)還有兩個月。”

“好吧，那就是萬圣節(jié)禮物，都一樣。”雷蒙德往文森特的辦公桌前一坐，“我猜里面也許是一枚假手雷，上面貼著一張紙條，寫著‘我會為你奮戰(zhàn)至死’。”

“你覺得這很好玩兒？”

“就是開個玩笑，”雷蒙德聳聳肩膀，“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拆開它？”

有些心累的文森特拿起一旁的裁信刀，將信封裁開，把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里面只有一樣?xùn)|西，庫克縣的地圖。

嚴(yán)格來講，芝加哥市只是庫克縣的一部分，可以簡單的視為“縣城”。

所以庫克縣的地圖自然也包括了芝加哥市。

文森特一眼就看到了帕洛斯森林保護(hù)區(qū)的某地被人用紅色的水筆打了一個紅叉，旁邊還標(biāo)著一串帶小數(shù)點的經(jīng)緯度，底下又寫著三個英文字母“dig（挖）”。

文森特將地圖攤在桌子上，搖了搖頭。

“怎么了？”雷蒙德湊了上去，看了看地圖，“多米尼克發(fā)現(xiàn)了外星人的基地嗎？”

“我們得搞兩把鐵鍬。”文森特回應(yīng)道。

顯而易見，多米尼克希望他們幫他在此地挖個東西出來。

雷蒙德也看到了地圖上的標(biāo)記，隨后坐回椅子上：“好吧，你覺得多米尼克在森林里埋了什么？保險箱？尸體？某人的人頭？某個背叛了‘事業(yè)’的倒霉蛋的大腸？為什么要我們現(xiàn)在挖出來——不，這不是最主要的問題，問題是為什么他要我們?nèi)退诔鰜恚氖窒戮筒荒茏鲞@件事情嗎？他們沒手沒腳，四肢不健全，還是智力有缺陷？那黑手黨算什么？殘疾人康復(fù)中心？”

不管怎么想，雷蒙德都覺得多米尼克不懷好意。

“你的這些問題只有挖開了才能知道。”

多米尼克在這里埋了什么東西對雷蒙德來說并不是重點在于為什么要幫他挖出來。

“為什么我們要幫他做事，他人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里了，就不能老實一點？”雷蒙德問道。

“因為就算他人在監(jiān)獄，對外面的影響力也不減當(dāng)年。”文森特咂咂嘴，“不管你承不承認(rèn)，他始終都是桌上的一員，為了平衡，我們不能忽略他。”

“他很危險，文斯，”雷蒙德提醒道，“和他沾邊準(zhǔn)沒好事。”

“那我們更不能放著他不管。”無論雷蒙德怎么說，文森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我們最好晚飯點兒去那邊，那時候人少，太陽快要落山，森林里也沒人巡邏。”

說完，文森特將地圖折好，塞回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