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或者說第二天的零點,維多利亞回到了自己的“狗窩”,她自己也習慣把自己的愛巢喚做“狗窩”,因為家里很亂,她承認這一點,她只是不覺得亂一點兒有什么錯。
無論如何,在臥室換上一身寬松的睡衣的她先進了廚房,不過并不是為了生火做飯,而是用爐灶點燃了一根香煙,隨后她叼著香煙,開始翻箱倒柜的尋找能吃的東西,她還沒有吃晚餐,所以現在饑腸轆轆。
鼓搗了半天,終于在洗碗池上方的吊柜里找到兩包方便面。
維多利亞撕開其中一包,將干巴巴的方便面放進碗里,然后又撕開各種調料包往里面一倒,然后直接打開水龍頭往里面加涼水,看著差不多了,她關掉水龍頭,將碗連同里面的方便面、涼水及各種調料一道塞進微波爐,然后擰動旋鈕開始加熱。
而她本人則是叼著煙回到了臥室的辦公桌旁,拽開一罐肥宅快樂水的拉環,猛灌了兩口。
然后又吸了兩口煙。
接著,她打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十根手指像是大號的蜘蛛腿一樣靈活地敲打起鍵盤,沒過多久,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就陸續出現了芝加哥城市的平面地圖以及芝加哥醫院的監控錄像。
她操縱鼠標,先放大了芝加哥市的平面地圖,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有幾個閃光點正在不同的地方閃爍:這些閃光點代表著手機的所在地。
確切來說,是五大湖分析公司的那些同僚的手機所在地。
一般來說,手機不離人,所以手機的所在,就是他們人的所在。
維多利亞前傾身體,用手指點了點屏幕上的某個點,嘟囔道:“這應該是瑪吉。”
根據手機信號的地點來判斷,瑪格麗特此時此刻應該就在她的家。
“這個是文斯。”
同樣,文森特也在自己的家。
“這個是……”維多利亞的手在空中懸停住,“雷……”
顯而易見的是,雷蒙德·科倫布斯此時并沒有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公寓里,而是在某家酒店,如果沒記錯的,這家酒店便是那個女明星艾莉·溫特斯的所在地,今天中午雷蒙德才剛去那里見過她。
至于雷蒙德為什么此時此刻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維多利亞心中也有計較。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半夜三更出現在酒店總不會是為了玩兒二十一點。
“雷蒙德啊雷蒙德……”維多利亞嘟囔著,“你可真是個混蛋。”
當然,維多利亞此時此刻的嘟囔雷蒙德是聽不見的。
只見她抓起手機,給雷蒙德發了一條信息。
【Hey asshole,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這句話沒什么特別的意義,就是鬧著玩兒。
——如果能壞了雷蒙德好事兒就更有意思了。
雷蒙德沒有回應,也許他此時正忙著挺腰。
除了雷蒙德,伊桑和亞歷杭德羅的所在地也在地圖上明明白白地顯示著,伊桑此時此刻正在芝加哥醫院里陪床,他明天休息,所以今天晚上在病房里熬一晚上,守著維羅妮卡,以備不時之需。
維多利亞在離開維羅妮卡的病房前,在病房床頭的盆栽里放了一個針孔攝像頭,連接著醫院的公共網絡,而她又在自己家通過連接醫院的公用網絡訪問了該攝像頭。
這就是剛才幾乎和芝加哥地圖同步跳出的監控畫面的來歷。
哪怕人在家里,維多利亞也能實時監控病房里的一切。
雖然她從來沒有當著任何人的面承認過,但是在維多利亞心里,維羅妮卡是她的好朋友,她會用自己的方式關心這位朋友。
點開監控錄像的畫面,處于昏迷狀態的維羅妮卡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過來,而伊桑則是坐在一旁的折疊椅上,手里捧著一本書,但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這個時候,廚房的微波爐響了。
維多利亞起身,從微波爐里面把加熱好的方便面取出來,又回到自己的臥室。
監控畫面里的伊桑已經站起來了,他把小說隨手放在床頭柜上,然后走到病床的床腳處扭動肩膀和脖子,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維多利亞用叉子卷起幾條方便面,塞進嘴里,嚼吧了幾下后咽進肚子,然后皺著眉頭喝了一口可樂。
方便面的味道爛極了。
面餅外層雖然軟了,但是內層依舊有些硬,有種夾生的感覺,調料雖然攪拌過,但是微波加熱使得一部分調料依舊沉積在碗底,使得碗里的湯汁有一部分寡淡的和清水沒有差別,更不要提方便面調料通常需要沸水激發香氣,維多利亞的這種做法賦予了這碗面一種“淡而無味”的油膩感。
除此之外,她甚至還能聞到一股油脂的焦味。
——就像是沒有全熟的面條被隨便泡在了一碗奇怪的湯里。
總的來說,這頓晚餐極其不和諧,味道單調,口感粗糙,毫無食欲可言。換做是別人,肯定會開始質疑起自己的制作方式是不是有問題,甚至質疑自己的腦袋是不是出了問題。
可維多利亞早就習慣了。
更何況她餓了,現在什么都能吃下去。
不好吃歸不好吃,能管餓歸能管餓。
在她看來這完全是兩碼事。
吃了幾口垃圾方便面后,維多利亞將監控畫面最小化,繼續查看芝加哥的地圖,她發現代表亞歷杭德羅所在位置的光點正在順著90號洲際公路往西北方向行進,根據光點移動的速度來看,他應該正開著車。
如果維多利亞沒記錯的話,亞歷杭德羅的家位在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說,他此時此刻并不是在回家的路上。
“——你要去哪兒,阿萊?”維多利亞將煙頭戳進煙灰缸里擰了兩三下,然后抓起可樂罐灌了一口快樂水,“都這么晚了,雷交給了你什么事情?”
維多利亞打開新的頁面,在程序上敲擊著代碼,沒過多久,她就順利訪問了亞歷杭德羅的手機,并遠程打開了手機的麥克風。
剛一打開,維多利亞就后悔了,因為亞歷杭德羅正在一邊開車,一邊伴著車載電臺播放的音樂引吭高歌,聲音不僅其亂無比,亞歷杭德羅本人的音色聽上去近似鬼哭狼嚎。
“——操你媽的阿萊!”
維多利亞聽了半分鐘不到就受不了了,主動切斷了連線。
聲音停下的那一瞬間,世界清靜了。
“操你媽的。”維多利亞一邊罵,一邊捧起裝有方便面的湯碗,用叉子卷起面條“吸溜”一聲塞進嘴里,“狗操的阿萊,我的耳朵。”
維多利亞不打算探究亞歷杭德羅的目的地了,她打算現在馬上研究一個新的程序出來。
該程序能夠記錄她的同僚們每時每刻的手機信號所在地,并在這個電子地圖上記錄下來,就像是寫日記一樣。
一般來說,手機的具體位置可以通過四種辦法進行定位:
第一種方式最傳統,靠的是基站定位,當人的手機連接網絡時,會和附近的移動基站通信,一般來說,手機通常會同時連接附近的多個基站,這樣一來就可以通過計算手機到各個基站的距離,用幾何原理確定手機的位置,也就是電視里經常會見到的三角定位。
這種辦法無需用戶主動授權,覆蓋范圍極大,警方在找人時通常會使用這種辦法,無需搜查令,沒有任何限制,但缺點就是定位精度較低,基站多的城市可以將范圍縮小到五十到三百米以內,但是基站少的郊區范圍會非常大。
第二種是通過遠程“非法”訪問智能手機內置的GPS模塊,竊取最精準的地理信息,精度奇高,大概在五米到十米左右。但是這種方式顯而易見是違法的,而且也需要截取手機的權限才能做到。
第三種是通過手機連接的WiFi網絡或藍牙設備的信號強度進行定位,這種辦法也很常用,就拿WiFi舉例:維多利亞可以通過分析設備收到的WiFi信號強度、信號傳播時間或接入點的已知位置,推算出手機所在的具體地理位置;又或者是通過測量設備和接入點之間信號傳播的時間延遲來計算距離,后者精度更高,但是需要支持RTT的WiFi硬件。
第四種是通過監控應用或間諜軟件實時竊取手機機主的GPS數據,這就好比是往某人的手機里植入了一個特洛伊木馬,這個木馬可以讓維多利亞想干什么干什么,連監聽手機來電都不在話下。不過這個辦法破壞性太強,也容易暴露。
所以維多利亞采用了第二種辦法。
只要能事實掌握每個人的所在地,那么就可以避免其他人遭遇維羅妮卡今天所遭遇的事情,就算有人把雷蒙德綁走了,維多利亞也能夠通過這一程序掌握雷蒙德的所在,就算他的手機壞了,也能夠通過這個電子地圖,掌握到雷蒙德最后一次是在哪里出現的。
就在維多利亞忙著敲代碼時,代表亞歷杭德羅的光點停下了。
地址是在巴克頓街區福斯特大道和芝加哥河北岸運河的交界地,靠近河濱公園的空地上。
“你在這里做什么呢,阿萊?”維多利亞盯著不停閃動小黃點問道。
當然,亞歷杭德羅聽不到她的提問。
就在此時,維多利亞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發現是雷蒙德給她回了消息。
【你又黑進我的手機了?中指.jpg】
維多利亞難得地露出微笑,回復道。
【注意個人衛生,雷。】
——艾莉·溫特斯是個戲子。
維多利亞心想。
——鬼知道她睡過多少人。
——但愿雷蒙德別中招。
XXX
十月十五日清晨五點。
沃爾特·薩瑟蘭警長被手機鈴聲吵醒,電話是他的下屬凱瑟琳打來的。
“我們找到邁克爾了,警長。”
“邁克爾?”沃爾特還是有些沒睡醒,他揉了揉眼睛,“哪個邁克爾?”
“邁克爾·卡特。”凱瑟琳回答道,“肯伍德街區滅門案中的第三個槍手。”
沃爾特立刻清醒了過來:“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警署。”
“警長,不是在警署……”凱瑟琳的語氣有些猶豫,“我現在正在河濱公園的北邊,福斯特大道和北岸運河這邊,您能來一趟嗎?”
“有什么話不能去警署說?”
“我們在這里發現了他的尸體……”凱瑟琳答道,“現場有些……您還是來一趟吧。”
沒辦法,沃爾特只好起身洗漱,然后開著他的皮卡車去了凱瑟琳所說的地點。
現場已經被警方圍起來了,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現場取證。
沃爾特從封鎖線鉆進來,直奔現場。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邁克爾·卡特的尸體被人用繩索倒吊在橋下,赤身裸體,一條胳膊被人連根砍去,露出血肉模糊的連接處,而更令人在意的是某人在他的胸口和肚皮上刻下了清晰可見的字體。
——我殺了一個七歲小女孩兒。
傻子都清楚,他的尸體是被人“刻意展出”的,為的就是用這種視覺沖擊力強的方式給所有芝加哥人帶來心理上的震懾作用。
看上去有點像是錫那羅亞集團的杰作,但沃爾特心里清楚這是誰干的。
老實講,他對此并不感到驚訝,畢竟他早就知道這種事情會發生。
但他本以為雷蒙德放出的消息能夠更“委婉”一點。
一個混蛋死了,芝加哥市里因此少了一個混蛋。
更多的混蛋會因為他的慘死而不敢冒頭,但從這個方面來講這毫無疑問是一件好事。
——可代價呢?
“警長。”凱瑟琳走了過來,“不只是他,我聽說柴油昨天晚上在庫克縣監獄被同監區的犯人給捅了,傷重不治……至此和肯伍德劫案有關的三名犯人都死了。”
“你想說什么,凱特?”
凱瑟琳看了一眼橋下的殘破尸體:“很難相信是巧合,更像是有人在刻意報復他們。”
“他們殺了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兒,凱特。”沃爾特用一副見怪不怪地口吻說道,“這種事情一旦在道上傳開,他們三個的下場是注定了的。”
“但是這也太快了。”凱瑟琳質疑道,“仿佛我們前腳剛有所突破,死神就找上了他們所有人……”
沃爾特吸了吸鼻子,什么話也沒說,轉身離開。
“——我們會接手這起案子嗎?”凱瑟琳朝著沃爾特的背影喊道,“畢竟是我們一直在跟肯伍德劫案。”
“不。”沃爾特頭也不回的答道,“交給兇案組,凱特,我們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我不要在一個人渣身上浪費時間。”
凱瑟琳本想再說點兒什么,可沃爾特已經走遠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