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在離開芝加哥醫院后便趕去附近的一個立體停車場和從第一分局出來的文森特碰面,這次碰面,他們得互相交換一下情報,然后商量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可能有人會問了,在這個緊要關頭,為什么兩個非要面談不可?
要知道文森特和他的家人不僅被Mini瞄上了,現在顯然還被聯調局的傻逼探員盯上了,這個時候碰面是不是會有風險?
答案是肯定的。
當然會有風險。
不過這點兒風險只要稍微謹慎一些就可以忽略不計。
比起會被人“跟蹤盯梢”,兄弟倆很顯然更擔心自己的手機會被人監聽。
自從出了冷藏車那一連串的事件后,他們兩個對“電子產品”的使用就格外注意了,雖說維多利亞在那之后又給他們的手機進行了加固,但誰也不知道這個神通廣大的Mini會不會再一次突破維姬的防護措施。
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或者是相對日常且沒有潛在風險的事情,能面聊還是面聊更為合適……
當然,這并不是對維多利亞能力的懷疑,這單純只是更為保險的方案。
維多利亞本人對此也是可以理解的……
雷蒙德打開駕駛席的車門走下來,發現比他早到一會兒的文森特正站在立體停車場的觀景平臺上悠閑的抽煙,于是開口問道:“你沒被跟蹤吧?”
“你覺得呢?”文森特回頭瞄了雷蒙德一眼,“我在城里溜了兩圈兒,已經甩掉了。”
“所以這個該死的探員是盯上你了?”雷蒙德背靠在平臺邊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這個西海岸的混蛋……”
文森特對著停車場外面的城市景色呼出一口煙氣:“——他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雷。”
一聽這話,雷蒙德有些不淡定了:“該死,文斯,這才一個多小時,你該不會就被那個探員洗腦了吧?怎么,你也想當聯邦條子?”
“屁話真多。”文森特皺了皺眉,“說吧,你應該也去過醫院了,見到佩內洛普了嗎?我現在需要聽一兩個好消息,這樣才能讓我的這一天變得不那么糟糕……”
雷蒙德可沒打算一上來就拋出他所了解到的重磅炸彈,在此之前,他還想了解更多信息:“——鑒于你這么急切的想要聽我這邊的消息,我猜你是沒辦法通過‘正規渠道’把貝拉撈出來了?”
文森特搖了搖頭:“沒戲,這次在搞事情的是一名‘真正的探員’,伙計。就跟菲利普之前告訴我的那樣,他被人從西海岸踢到我們這兒是有原因的,那里有人不喜歡他,現在我見識到原因了……”
“哇哦,聽聽,‘真正的探員’……”
雷蒙德咧嘴笑了。
因為現在的他聽到這個字眼只能感覺到諷刺和刺耳。
——他上輩子還是一名“真正的巡警”呢,瞧瞧他的下場吧……
但話又說回來,這個世界上不乏有像理查德·卡普蘭這樣“真正的警察”,他們不畏強權,堅持原則,對所謂真相和正義有著深刻的責任感,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們沒辦法和自己的同事、上級搞好關系,甚至顯得和這個現代化的社會格格不入……
假如雷蒙德現在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芝加哥市民,工薪族,中產階級,每天坐地鐵打卡上下班,那他肯定希望這個城市里這樣的警察越多越好——甭管是聯邦警察還是市警,只要帶“警察”二字就行。
因為一旦自己身邊出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案子,自己只能指望這樣的人來幫忙,其他人誰也靠不住……
不過雷蒙德現在并非“普通市民”,嚴格來講他就站在警察的對立面。
歸根結底,他和文森特是在這座現代化城市的陰影里滋生出來的壞蛋。
屁股決定腦袋。
于是雷蒙德開口道:“聽上去就算我們解決了這件事情,這個人一樣是個禍害……有什么辦法讓他乖乖離開芝加哥嗎?”
“還不知道……”文森特搖了搖頭,“這不是眼下最嚴重的問題,問題是那個該死的Mini為什么還能在外面蹦跶——雷,你之前跟我說你能解決他,可結果呢?我們這次又被這個人擺了一道兒,我女兒現在還在警察局里扣著,你能明白問題的嚴重性嗎?”文森特將手指間的煙頭戳在觀景平臺的墻上,連懟數下后將皺巴巴的濾嘴丟在腳邊,“這些破事兒,已經影響到了我的家庭,我一場接一場地救火,到頭來根本彌補不了我受到的損失,你得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如果你覺得你能比我做得好那你就親手來做,你覺得現在這種局面是我想要見到的?”說完,雷蒙德用手拽了拽衣領,他的脖子上依舊纏著厚厚的繃帶,讓他感覺非常不適,“提醒你一下哈,我差點把自己也搭進去了,但我想你一點兒也不擔心我的安危對吧?”
文森特看了看雷蒙德脖子上的繃帶,抿了抿嘴唇:“你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強,你會沒事的。”
雷蒙德翻了翻白眼:“多謝夸獎。”
“——佩內洛普,她有說什么嗎?為什么Mini要殺她?他們之間是否存在恩怨?她認不認識這個Mini?”
雷蒙德搖了搖頭:“她不認識什么‘Mini’,她還以為是我派人刺殺的她。”
文森特低下頭,罵了一句“Fuck!”
“不過——”
一聽事情也許有轉機,雙手叉腰的文森特抬起頭:“你就不能一下把話說完?”
雷蒙德攤開雙手:“冷靜,不是我賣關子——我一開始對佩內洛普的看法很準確,她和我們一樣,她是我們的同類,那個慘死的基安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猜猜她都干了什么?說出來你肯定不信。
這個虛偽的女人足跡遍布全球,但不是為了搞慈善,她的組織在全球范圍內大搞綁架和人口販賣,嬰兒、兒童、女人……她甚至有一個成熟的黑色產業鏈,產業鏈的最下游……”
文森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永恒關懷公司’。”
“沒錯。”雷蒙德點了點頭,“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家公司,她的組織還有模特公司、經紀人公司、各種娛樂場所——甚至還他媽有婚介公司。這些公司都是用來處理‘商品’的掩護企業。
Fuck!我知道現在世界范圍內的人口販賣活動日漸猖獗,把歐洲人和亞洲人賣到美洲,再把美洲人賣到歐洲和亞洲,但這么有組織、大規模且具備完整產業鏈的集團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真是聰明。”文森特說道。
雷蒙德歪起頭:“這就是你的反應?‘真是聰明’?不如這樣,我們也試試這么干吧,我也想變得‘聰明’。”
“這不是玩笑,你就不覺得她很精明嗎?她是一個人口販賣集團的頭兒,但是沒人知道,因為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一個天使,她為了那些被綁架的婦女和兒童奉獻了太多太多,她甚至接受過聯合國的表彰,還在聯大上發表過公開講話——我女兒甚至還是她的粉絲。
這么說吧,就算你現在把她干的這些事情公之于眾,又有多少人相信你說的話呢?如果這不算聰明,什么算聰明?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雷。比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如果不是這次遭遇了刺殺,誰會知道她背后的這些事兒呢?”
“我才不會把這么下作的人當做榜樣,不管別人怎么看,我行得正坐得端。”
“……”文森特盯著雷蒙德沉默了片刻,他是無語了,良久,他才重新開口,“然后呢,她還說了什么?”
“‘永恒關懷’公司里面肯定有他們組織的‘犯罪記錄’,基安·卡拉漢知道很多事,但鑒于他現在已經死翹翹了,所以我們現在很難辦……”
雖然知道佩內洛普·赫克斯利和他們是同路人,但在文森特眼里,這顯然算不上什么“重大突破”,因為這一切都是因Mini而起,如果找不到Mini,知道再大的內幕也毫無意義:“——所以她完全不知道Mini為什么要殺她?”
“我的猜測是,Mini沒準兒是她這個跨國組織的‘受害者’,也許她小時候就被這個組織的人綁架,從某個地方送到了美國,賣給了別人,她因為這件事情受了很多苦。然后她在長大之后理所當然地調查起這件事情,查到了她和基安·卡拉漢,所以……她來芝加哥找他們復仇了。
想想看,基安是怎么死的?她往他的身體里注射了放射性物質,他死前受了很多苦,他到最后肯定已經疼的不知道自己是誰生的了——這不是簡簡單單的殺人,文斯,這是在泄憤,我敢打賭Mini和基安以及佩內洛普有私仇,再結合他們的所作所為,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
“這也算是條線索……Mini‘可能’是佩內洛普這個組織的‘受害者’……”文森特頓了頓,又搖了搖頭,“但這遠遠不夠,雷,佩內洛普的組織每年會賣出多少‘人’,我們對Mini更是一無所知,這根本是在大海撈針,我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住哪兒,多大——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性別!”
“——她是女人。”
文森特立刻變了臉色:“你怎么知道?你確定?”
“……我看見過她的背影,就在宴會廳,但是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那個人是她……”說完,雷蒙德無奈地抿起嘴唇。
顯然,為了保護維多利亞,雷蒙德依舊沒有告訴文森特Mini長什么樣子。
當然也沒告訴文森特維多利亞曾在宴會廳外面和Mini有過一段對話。
在查明為什么Mini會有一張維多利亞的臉之前,雷蒙德不打算向文森特透露一個字。
“她長什么樣子?”
“她的臉長在屁股上?”雷蒙德反問道,“我說了,我只看到了她的背影!”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Mini?既然你只看到了她的屁股。”
“那小妞的屁股挺翹的,讓我印象深刻,這個答案如何?”雷蒙德頓了頓,“聽著,宴會廳的事情是我大意了,好吧?但我已經把我的屁股擦干凈了!事實上,就算我沒搞砸,就算我沒在那里出現,也不能改變貝拉被抓的事實,你心里很清楚,文斯,所以你可以繼續責怪我,但有這個時間不如多想想怎么把貝拉撈出來!”
“——是啊,你是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凈了,你他媽一把火燒了宴會廳,還在驗尸官辦公室偷走了那具被你捅死的殺手的尸體。還有什么來著?哦,你還半路上襲擊了聯調局的車隊,毀了他們采集到的所有證據,你是他媽徹底瘋了嗎,雷?你知道今天我在沃爾特那里聽說這一切的時候有多吃驚嗎?”
“不是我,是墓匠。”
“有區別嗎?”文森特說道,“我們的職責——我們的義務,是讓芝加哥保持平靜,而不是制造混亂。你去找墓匠幫忙之前為什么不事先跟我知會一聲?”
“是你讓我自己擦自己的屁股的。”雷蒙德露出委屈的表情,“而且不就是一把火嗎?又沒人受傷,現場的廊道里到處都是我的血,我要想不被牽扯進來就只能毀掉那里的一切——我原本還想用炸彈的……”
“你什么?”
“這不重要。”雷蒙德擺了擺手,“重點是Mini。我們知道她是來尋仇的,她之前很有可能是受害者,既然她特地來了芝加哥,特地來這里找基安·卡拉漢,這意味著當初把她‘賣到美國’的公司,就是基安的永恒關懷公司,就是芝加哥的這一家,這就意味著,也許——只是也許,公司里還留有相關的記錄,要知道他們做的是正經生意,‘售出一個兒童’肯定會有記錄的。”
“我猜現在永恒關懷公司應該不會讓外人進入。”
“沒錯。”雷蒙德點了點頭,“所以我當時才會報警說基安死了,這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什么機會?”
“還能是什么,以聯邦探員的身份進入公司調查的機會。”雷蒙德略顯得意地回答,“要想做到這一點,我需要人力,以及很多假證件——假證件可以讓維姬處理,但是人力……你得找些信得過的演員來。
也許是時候給那個混蛋打個電話了。”
“哪個混蛋?”
“和你是‘同道中人’的那個,不然還能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