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普利買了新鮮的牛肉,胡蘿卜,西蘭花等各種常吃的肉類和蔬菜。
拎著大包小包,走進他的公寓樓。
待會他吃完午飯,就要去徹底完成此次音樂劇的拍攝。
然后再去布魯克林學院,給他們拍攝教學短片。
雖然收入不及預期,但方向是正確的。
房東老太太,多蘿西滿臉笑容地迎接了上來。
“雷普利,自己做飯嗎?真少見,我以前沒見過你買食材。”
“我以前還沒見過街上那么多黑人呢。”
“什么?”多蘿西有些錯愕地看著他。
雷普利擺了擺手,“沒什么。”
接著他走上了樓,他住在二樓,多蘿西是無子無女的老太太,分租了自己的整棟房屋。
三樓還有個在寵物診所工作的小伙子,偶爾也會見到。
正當他準備開門進房間,多蘿西又從后面喊住了他。
“雷普利,工作找的怎么樣?”
“還可以。”
“我問了下我的朋友,幫你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教小孩子數(shù)學,每小時十美元,你覺得怎么樣?”她扶著樓梯扶手,連忙趕上問道。
多蘿西真誠的目光看著他,顯然心中有一個期待的答案。
雷普利轉身,面帶疑惑看著她。
“有人來過了,是嗎?”
多蘿西有點窘迫,支支吾吾回答:“有兩個人來了,他們給我展示了你的欠款數(shù)額。”
“的確是很大一筆金額啊。”
“沒關系,我會還清的,我已經有工作了。”雷普利說道。
實際上,因為米倫特別中意,一次性的工作已經變成了五次,唱片公司有幾十個民謠歌手,這個季度新專輯有五張,這些全部交給雷普利拍攝。
但相比于他的欠款,差很多。
更不要說,他自己拍攝電影的想法。
銀行簽名取款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新的時代,他需要找到新的取悅自己的方式。
恰巧,這個新的方式有點昂貴。
“那就好,那就好。”多蘿西不再說話。
雷普利走上樓梯,回到自己的屋子,關上門。
他現(xiàn)在有點無語。
當初在威尼斯,最讓人煩惱的就是多事的房東,這樣的話,房間里的尸體就很難搬運出去。
坐在床上,他現(xiàn)在也沒有心情去做飯了,思索半天,撥通了詹姆斯的電話。
另一邊,詹姆斯幾乎是秒接了電話。
“雷普利,你在家嗎?”
“嗯。”
雷普利抬頭看向墻壁,掛著的線條一如既往。
“和你叔叔聯(lián)系好了嗎?”
“聯(lián)系好了,他現(xiàn)在就在紐約,但他不太信你的畫是真跡。”
“讓他來看一看就好了。”
“我也是這么和他說的,費了我不少口舌,他總算愿意來看一下,我可以說是為你擔保了。”
詹姆斯的語調是興奮的,似乎在等待著雷普利的夸獎。
但電話那邊只有沉默,詹姆斯只好繼續(xù)說道:“我現(xiàn)在就可以帶著叔叔過去,我叔叔還找了一個專業(yè)的鑒定人。”
“雷普利,現(xiàn)在有時間嗎?”
“有,過來吧。”
“好!”
掛斷電話,雷普利覺得自己對詹姆斯有了新的認識,他似乎會因為一點負罪感而格外討好。
雷普利從購物袋子里拿出一根胡蘿卜,洗干凈,一口一口吃著。
就這樣等來了敲門聲。
詹姆斯現(xiàn)在學會敲門再進了。
他起身,手里拿著半根胡蘿卜,打開房間,正是詹姆斯。
后面還跟著兩個人,一個穿著精致的定制西服,但身材一點也不精致,大肚子幾乎把布料撐的緊繃。
另一個文質彬彬,戴著圓形眼鏡,是個文員模樣。
“進公寓樓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樓道里我已經不抱希望了。”
“現(xiàn)在看到你的臥室,可以說是絕望了。”
“叔,你別這樣說。”詹姆斯連忙說道。
顯然這個就是詹姆斯的叔叔,一家人繼承同一種高傲。
雷普利笑了笑,指了指墻上的畫。
戴眼鏡的文員連忙進屋,目光緊盯在墻壁上。
“這是我叔叔,史蒂夫。”
象征性的自我介紹,導致詹姆斯被他叔叔眼珠子瞪了一下。
史蒂夫的身軀一點也不愿意挪進這間屋子。
臟亂差。
都難以形容。
雷普利其實很愛干凈,但這樣的一間小臥室,打掃起來的確沒有意義,于是就一直保持著失敗導演應有的臥室風格。
“你是雷普利的大學同學?”史蒂夫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
“這畫怎么來的?是從哪個地攤上淘來的?然后覺得詹姆斯家里有錢,說不定能哄騙一點?”
史蒂夫的語氣充滿了不屑,他痛恨此行浪費了時間。
雷普利嘆口氣,“這幅畫,來歷很復雜。”
他的目光深邃,凝視著久遠的過去。
“那時,我接受了一筆特殊的雇傭前往意大利,目的是說服富有的商人兒子回家繼承家業(yè)。”
“富人的兒子在意大利,享受著沙灘和大海,無憂無慮,可能是我遇到的最無憂無慮的人了。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可能說服他回去繼承家業(yè)。”
“那么,根據(jù)我和那位富人的協(xié)議,我也不可能獲得相應的薪水,我要繼續(xù)回到提心吊膽,偽裝自己的生活。我看著意大利的藍天白云,看著那漂亮的海邊別墅,卻深知這不屬于我。”
“我嫉妒他,嫉妒變成仇恨。”
“他的無所謂的眼神,他認為生活就是這樣簡單輕松,這種不自知的愚蠢讓我厭惡又憐惜。”
“我想,終究我的憐惜多余厭惡,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小,他畏懼真實世界的一切,把自己封鎖在意大利的海邊別墅內,不斷說服自己具有畫家的天賦,期待著他的父親有朝一日認可他的熱愛。”
“我的憐惜使我靠近他,使我稱贊他的不存在的天賦,使我夸獎他的繪畫作品。他便信任了我。”
“可他不該信任我,因為我心底還對他有厭惡,不斷地在我心底蔓延,于是我產生了替代他的想法,我要替代他的身份,我學習他的一舉一動,我觀察他的每個行為,目的都是扮演他,然后殺死他,穿上他的衣服,使用他的姓名,取代他。”
“我想要,要他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計劃執(zhí)行的很順利,我在一次乘船旅行中,把他殺死,并沉尸大海,再若無其事地返回,用他的姓名,他的字跡,穿上他的衣服,領取他的財產。”
“其中,就包括了這副畢加索的真跡。”
“我用他的字跡,領取他的信托基金,用他的打字機,模仿語氣和他遠在美國的父母寄信。”
“誰也不知道我已經取代了他。”
雷普利陳述完這一切,也從記憶當中走了出來,自始至終,語氣都是平靜無比的。
“距離今日,已經是三十五前的事了,尸體早成為海水的一部分,調查此案的警察當年都毫無頭緒,更不要提現(xiàn)在。不過,一吐為快的感覺真好。”
雷普利說完啃了口胡蘿卜。
口感脆生生的。
狹小的臥室陷入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