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我正蜷縮在床上,被子被我用力拉緊,嚴(yán)嚴(yán)實實地蓋過頭頂,仿佛這樣便能隔絕外界的一切恐懼。屋內(nèi),那昏黃的燈光是唯一能給予我些許安全感的存在。腦袋里像是有無數(shù)個念頭在翻涌,在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后,一個當(dāng)時自認(rèn)為極其聰明的主意冒了出來:干脆別關(guān)燈了吧。要知道,父母之前可是三番五次地叮囑我睡覺必須關(guān)燈,還總說要是有啥事就叫他們。然而,在面臨可能的皮肉之苦與遭遇那未知的“它”的艱難抉擇面前,我心里跟明鏡似的,知道哪個更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那如洶涌潮水般的困意終究還是戰(zhàn)勝了我苦苦支撐的眼皮。迷迷糊糊之中,我瞧見平日里一同玩耍的小伙伴正滿臉笑容地沖我一個勁兒地招手,我那貪玩的性子瞬間被勾了起來,毫不猶豫地投身到他們的隊伍之中。又不知過了多久,原本還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灰暗,狂風(fēng)也隨之呼嘯而起,吹得周圍的樹木沙沙作響,仿佛世界末日般。我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小伙伴們,這一看,頓時讓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周圍哪里還有他們的半個人影啊!還沒等我從這突如其來的驚嚇中緩過神來,只覺眼前一花,我竟又回到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間。那扇門,不知在何時已悄無聲息地敞開了,而“它”,此刻正以一種極其緩慢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朝著我的床頭飄過來。就在即將觸碰到我的剎那,一股莫名的勇氣涌上心頭,憤怒的吶喊與揮舞的拳頭一下子把我從夢里拉回了現(xiàn)實。
我用力地揉了揉那還迷糊著的雙眼,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天空,只見天邊才剛剛泛起一絲朦朧的光亮,晨霧如同輕紗般彌漫在空氣中,絲絲涼意透過肌膚滲入心底,霧氣緩緩地流動著,如夢境般。不對啊!我應(yīng)該是在溫暖的房間里睡覺才對,怎么可能看得到天空呢?心里這般想著,身體卻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猛地轉(zhuǎn)頭向四周張望。這一看,我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被凍住了一般,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我哪里還在那熟悉的房間里啊,此刻的我正躺在一片滿是墳塋的雜草叢中,周圍時不時傳來幾聲蟲鳴,在這寂靜得可怕的墳地中,顯得格外突兀而又詭異。在農(nóng)村生活過的小伙伴應(yīng)該都清楚,在那個還沒有全面實行喪葬改革的年代(據(jù)資料記載,1997年,國家的喪葬管理條例正式實施,火葬開始在全國大范圍地推廣開來,湄潭從2007年起逐步推進(jìn)殯葬改革,到2010年6月1日規(guī)定全縣范圍內(nèi)公民去世后遺體都要火化并且安葬在統(tǒng)一管理的公墓里),各個地方都會默契般地選擇一處山坡作為逝者的安息之所。
你們有見過那種邊哭邊跑、狼狽不堪的場景嗎?我想大多數(shù)人在被父母狠狠教訓(xùn)一頓之后都有過類似的體會吧。我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當(dāng)時到底跑了多久,只知道當(dāng)我跑到家敲響父母的房門,站在他們面前的時候,整個人蓬頭垢面,鞋子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跑丟了一只,腳上滿是泥土與草屑。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是遭受了這世上最大的冤屈,所有的情緒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瞬間爆發(fā)出來。我抽抽搭搭地向他們哭訴著剛剛那可怕的遭遇,可話還沒說幾句,我就感覺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腦袋也越來越沉,最后慢慢地失去了意識,暈了過去。經(jīng)歷了那個可怕的夜晚后,我就發(fā)起了高燒病了一場。后來父母不知從哪兒找了所謂的高人算命,說我八字比較輕,容易看到那些“不干凈”的東西。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我總算是逃離了那個如同噩夢般的地方。從那以后,父母房間外的客廳就成了我的安睡之所。一直到我上初中,期間那個房間還出租過幾次,不同的租戶在閑聊時,有的說在房間里經(jīng)歷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有的卻說一切都相安無事。我想,也許這真的是因“人”而異吧。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知識的汲取,我也變得越來越不相信什么鬼神和算命之說,而且半大的小伙子老是居住在客廳也有諸多不便,因此在經(jīng)歷強大的心理斗爭和不斷地說明自己的情況下,我又再次搬到了那個令我熟悉又恐懼的房間。這一次,同樣的經(jīng)歷還會再次上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