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頓時抬起頭：“誰傷了？”

目光落在陸辰頭上的傷口，頓時笑了出來。

“你個瓜慫，跟額開啥玩笑，這也算傷？樹枝子刮一下都比這嚴重。用不著上藥，養(yǎng)兩天就好了?！?

說到這，漢子打量一下陸辰和張偉，道：“這就是來咱村的知青？路上摔著了？”

黃三叔無奈：“摔個屁，打起來了。對了，這老伙計姓李，你們叫他李郎中就行！”

張偉忙道：“李郎中！”

“叫什么郎中，叫大夫！一點都不專業(yè)！”漢子不悅。

張偉嚇得縮了縮脖子，又改口：“李大夫！”

“嗯！”李大夫這才滿意地點頭，他又看向陸辰。

陸辰笑道：“李大夫，你不用看我，黃三叔口中需要你看的那個，還在知青大院呢！”

“哦？”李大夫看向黃三叔。

黃三叔苦笑：“對著哩，乃個嚴重滴都走不動咧，滿臉都是血可又莫得傷口，怪滴很，額生怕是啥隱病哩，這不，奏尋思著叫你去瞅瞅！”

李大夫一聽來了興趣：“沒有傷口卻滿臉血？真的？”

“你看你，我堂堂一個大支書還能糊弄你不成？”黃三叔無奈道。

“呵，說得像你少糊弄我了一樣！”李大夫嘟囔一句，轉(zhuǎn)身進屋子，不多時便背了個藥匣子出來。

“走吧！”

黃三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擼起袖子準備接替李大夫的工作，繼續(xù)研磨藥材。

“我就不去了，來來回回跑了三趟，腿都軟了，你們兩個自己帶老李頭去吧?！?

張偉忙道：“支書放心，我一定照顧好李大夫！”

李大夫眼皮上翻：“老子還用你照顧？”

陸辰兩指并攏，在太陽穴上一掃。

“三叔，咱回家哈！”

黃三叔頓時氣樂了，“你回來！”

“咋？叫聲三叔也犯法?。　标懗睫D(zhuǎn)頭。

黃三叔搖搖頭：“你小子既然這么跳脫，那知青隊你就管著吧，但有一樣哈，有什么說！不能動手打人！”

陸辰一皺眉，“三叔，你這……”

“行啦，就這么定了！”

黃三叔擺擺手，顯然懶得再聽陸辰說話。

后面，失去顏色的張偉同學(xué)悄悄的碎了。

陸辰心中暗罵：個老狐貍，故意給老子找麻煩?。?

他邁步往外走。

“陸……陸辰……你……你成隊長啦？”張偉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

陸辰仰頭看天，悠然長嘆。

“我六歲的時候，有個瞎子給我算過命！”

“嗯？”張偉一腦袋問號，不是，他說這個干嘛？

陸辰不理他，悵然道：“他說我長大以后，必然會成為一個出類拔萃的人，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那么鮮明，那么出眾，藏是藏不住的！哎，可能，這就是命吧！”

陸辰黯然神傷，四十五度角望天，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張偉目瞪口呆。

李大夫差點沒笑出聲來。

他算明白老黃剛才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村里多了個這么不著調(diào)的主，不心累才怪呢。

……………………

兩人回去的時候，大院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了。

孫進步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個草墩子，靠著矮墻坐著，對其他人手舞足蹈地說話。

“喲！這是好了？聊什么呢，這么開心，跟隊長我匯報一下！”

陸辰推門進來，臉上笑嘻嘻的。

“隊長？什么隊長？”黃麗娟有些變色。

徐芳芳瞪大眼睛，驚訝道：“你該不會成為知青隊長了吧？”

“不可能！”

孫進步豁然起身，兩只眼瞪得跟銅鈴一樣，“誰當隊長都行，就是這孫子不行，我不服！”

“這個好辦！不服打服就是了！”陸辰舉起拳頭，作勢要邁步。

孫進步條件反射地向后縮，等靠到墻上，才發(fā)現(xiàn)陸辰是假動作。

人家正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其他人也是面色古怪。

孫進步臉頓時漲紅，“我尼瑪……”

“儂老實眼伐，么看到有客人來啦？”

何文杰撇撇嘴，上前一步，道：“老先生，你別見怪，我們鬧著玩呢！”

“呵！我看也像！”

李大夫上下打量孫進步，問道：“就他被打得滿臉是血？”

“對，就是他！”張偉接話，“老孫，這是李大夫，特意過來給你看看的，你趕緊的，別杵在那里了！”

孫進步一時間尬在原地，進退無措。

李大夫不在意地上前兩步，也不放下藥箱，直接伸手。

“來，右手抬起來給我搭搭脈！”

孫進步依言而行。

李大夫四指切脈，手剛一搭上，眉毛就挑了挑，不過他什么都沒說，直接讓孫進步換另一只手。

房間里安靜極了，都在看他診脈。

片刻后，李大夫收回手，哼了一聲道：“脈象沉取有力，如盤走珠，滑利和緩，氣血充盈，脈道通利。呵呵，壯得跟頭牛一樣，哪有失血的癥狀，我說小子，你耍的把戲吧？”

“??？”孫進步愣了。

張偉急道：“大夫，他沒耍把戲，他是真的被打了滿臉血，我們大家都看到了，當時把我們都嚇壞了。他們都可以作證！”

他看向其他人，其他人齊齊點頭。

李大夫打眼一掃，發(fā)現(xiàn)陸辰也湊在人堆里，跟其他人一起，擺出“我們都看到了”的表情，頓時氣樂了。

“行行行，你們都看到了是吧？那老子就給你們開個偏方！一會你們出了門往右拐，走到大槐樹那能看到一個石碾子，碾子知道是什么吧？”

眾人一起點頭。

“好！知道就好！”李大夫繼續(xù)道：“到了那你們就等，等什么呢？等有人牽著驢過來干活?！?

張偉問：“干什么活？”

“什么活都成！”

“然后呢？”

“然后你就上去！”李大夫指著孫進步，道：“你去跟著驢一起推磨！什么時候活干完了，你什么時候就好了！我保證一點后遺癥都沒有！”

張偉呆住了。

孫進步眨眨眼，一臉莫名。

其他知青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有陸辰無聲大笑，對李大夫比了個大拇指。

李大夫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后，張偉琢磨了下，茫然道：“不是，他什么意思??？”

何文杰嗤笑：“儂啥意思啦？罵儂拉剛儂拉笨得像只驢呀，戇度！”

陸辰忍不住哈哈大笑。

幾個女知青各自抿嘴，她們這一笑，張偉也回過神來。

孫進步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嘟嘟囔囔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窯洞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