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第一件事解決了，那我就說說第二件事！”

聽到陸辰這么說，黃三叔微微一愣。

“還有啥事？”

“給開幾張介紹信，我們準備去一趟城里的知青辦！”

陸辰輕描淡寫，黃三叔抽煙的動作卻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進城里做啥？來回幾十里山路，若是憑兩條腿，少說也得走上一天。陸娃子，不是三叔說你們，現在怎么還不知道哪邊輕哪邊重呢？先集中力量把地開出來再說呀！”

“呵呵，這個就不勞您操心了，我們知青點內部自有安排！”

“我看你們就是不知輕重！”黃三叔搖頭：“一群娃娃不知輕重，介紹信不能給開，先把種子種下，有什么事，等苗子出來了再說！”

“真不能給開？”陸辰身體微微前傾，臉上保持著笑容。

黃三叔看了他一眼，勸說道：“聽三叔一句話，三叔還能害你們不成？三叔種了一輩子的地，你們才來幾天，不知道這里的糧食有多珍貴呀！”

陸辰點點頭，站起身來：“既然三叔為難，那咱們也就不勉強了，反正有沒有介紹信都不影響進城，最多當天去當天回就是了！”

說完，他拉著張偉轉身就要離開。

黃三叔神色一冷，煙袋鍋敲在小矮桌上，發出“嘣”的一聲響聲。

“回來！”

兩人轉身。

“我說你們這些娃子怎么就一根筋呢，走幾十里的山路去城里干什么呀？你想要什么東西，我幫你調劑就是了，咱大石村雖然窮，也有幾百戶人家，一千多口人，怎么還不能解決了你們幾個的需求？還是說……你有其他的心思？想跑？”

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黃三叔臉上已經完全沒了笑。

張偉這被嚇了一跳，張嘴就要解釋。

陸辰抬手攔住他，道：“偉哥，你先出去一下，讓我跟三叔私底下聊聊！”

“啊？”張偉有些茫然，一時沒弄清楚這是什么進展。

陸辰沒說話，扭頭看向他。

張偉頓時一個激靈，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院子里再次傳來小奶狗的叫聲，并伴隨著張偉的腳步聲一起遠去了。

黃三叔看著陸辰，眼中有些意外：“陸娃子，我怎么覺得張知青有點怕你呀？你們又打架了？”

陸辰搖搖頭，“三叔，再扯別的就沒意思了，事已至此，不如我就攤開了聊一聊，有些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你說是吧？”

黃三叔沉默一下，吐出一口煙：“你想說什么？”

陸辰重新坐回原處，雙手收進袖籠，慢慢地依靠在墻壁上。

“糧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我們大概猜到了糧食的去向，也明白你在想些什么，不過有些事兒不是法不責眾四個字就可以解決的。

知青下鄉現在是國策，重要程度應該不需要我來重復了吧？

三叔你是村支書，又是生產隊的隊長，這些事兒比我一個娃娃要懂得多。

你要想清楚，有些事情能做，不代表有的事情能說，西北干旱少雨，糧食不豐產，村里自己餓肚子都是常有的事，有點小心思也是難免的。

我相信不止是咱們石頭公社，整個西北這種情況應該都不在少數。

而知青辦基本都是傻子，也不可能都是聾子瞎子，他們肯定早已經知道，只是出于某種原因，不想戳破，把事情鬧大。”

黃三叔默默聽著，吧嗒吧嗒抽煙，一言不發。

陸辰繼續道：“但是不想戳破，不代表不想壓制一下這種不正之風，你說我們幾個要是去知青辦把問題反映一下，讓大石村出出名，你覺得后續會有什么事情發生？”

黃三叔看了陸辰一眼，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他淡淡地吐出一口煙。

“陸娃子，虛言恫嚇沒有用，我也是老革命，當過兵上過戰場，親手殺過人不止一個，你覺得我會被你區區幾句話就嚇住嗎？”

陸辰笑起來：“你看，誤會了不是！我可從來都沒想嚇唬你！

只是在說明這件事情的利弊。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覺得我們幾個人年輕，就算把問題反映到上面去，上面第一反應也是捂蓋子，最多派個人下來申斥幾句，不痛不癢，大不了后續想辦法把糧食補上就是了。

反正糧食額度給足，一次性給和分批給并沒有硬性規定，上面就算想拿這件事說嘴，也抓不到把柄！

不過三叔，我得提醒你一句，咱們大石村的知青可跟別的知青點兒里的知青不同，那些知青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的城里娃，而我們這些候補人員，與那些人相比，身份多多少少都是要復雜一些的！

就拿我來說吧，我出生京城軍區大院，從小在院子里長大，朋友都是大院子弟，也見過不少叔叔伯伯，你覺得我若是寫幾封信寄出去，讓他們幫我歪歪嘴，會不會把這股風吹起來？”

“行了！”黃三叔不耐煩起來：“不用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就說你想干什么吧？”

“對嘛，都是大老爺們兒，干脆利落一點，不要婆婆媽媽的浪費時間！”

陸辰伸手將黃三叔放在桌子上的小煙袋拿了過來，從里面捏出了一撮煙絲，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繼續道：“三叔，你有沒有聽說過知青企業？”

“你們要搞知青企業？”黃三叔驚愕道：“你們會搞這個？不對，這個文件一個禮拜之前才剛剛下來，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這個你就別多問了，知道的太多對你反而不好，畢竟我們這些人身份都有些特殊！”

陸辰臉上笑容不變，在最后“特殊”兩個字上加重了咬字音。這令三叔的眼神有一些許變化，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們想要什么？”

“給我們批一塊地吧！就當跟生產隊租的，可以簽長約，位置不用太好，就在畫給我的那片荒地附近就行！”

陸辰有些失望地把煙絲塞了回去，光聞煙味沒有用啊，這東西還是得點燃往肺里吸才成。

黃三叔暗暗松了一口氣，表面上卻一副沉吟的模樣，似乎在思索。

陸辰也不著急，自顧自地把小煙袋系好，揣進自己懷里。

黃三叔眼皮直跳，道：“行，我可以答應你，不過具體的面積和年限得上會討論，我一個人無法做主。”

“當然！”

陸辰起身笑道：“那就多謝三叔了。”

“別急著謝，這件事若是辦成了，那糧食的事……”

“自然就沒發生過！”

陸辰眨眨眼，轉身向外走去：“三叔，你忙吧，我們回頭再來看你！”

黃三叔喊道：“哎，你走就走，把我的煙絲留下來呀，那東西切起來可費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