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攸寧把人背回家后，李清姝發了三天燒才好轉。期間何府氛圍都有些緊張。小姑娘才五歲，無父無母只有一個老祖母，若是小的走了，大的還能活多久。

何大老爺如今在京城，距離云州太遠，騎馬日夜顛簸也要四五天的行程，除了每月休沐才會回家一趟，何府掌權也就落在何大夫人手中。

大堂無一人發言，四個小兒子，一個小女兒，下人都跑得遠遠的但距離又能聽得到何大夫人的聲音，這是為了隨時能夠聽令何大夫人。

“娘！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妹妹，我不要未婚妻。”自有人先打破沉默，這是何三小公子的聲音。他撒潑地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沒個端莊模樣，比起他哥哥何攸寧，就是個搗亂不聽話的小孩。

何大夫人一聽，一拍掌驚得茶杯的茶水濺落在案邊。何攸靜嚇了一跳，哭得更兇，兩只眼睛比兔子眼還紅，抽噎著，抹了一把淚水才在大夫人那恐怖的表情中，一點點的站好。

“看來我是慣你慣壞了。都敢說這種胡話。你只比清姝大一歲，我讓你好好看著她，誰知道，轉眼清姝就落水。要不是你三哥回去找！真是氣死我了。”大夫人一氣，堂中氛圍更加凝重。

云州學府有德高望重的玉山老夫子坐鎮，許多達官貴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孩子都讓老夫子一把手教好。云州是何家的老家，祖祖輩輩就在這兒生根發芽，即使在京城為官，辭官也會回到云州養老。何大老爺的四個兒子自然也進入學府，到了十四，十五歲，便會讓兒子們回京深造，之后留京考試。

何大老爺還有一個胞弟，與他一同在京城就職，不過二人略有些相差。何大老爺是太子太傅，傳言與太子關系密切。何二老爺只是個小小的宮中編撰，而且職務相當悠閑，也管不了什么大事，沒有實權。要不是何大老爺，他早就可能辭官回鄉了。如今也只是安分的做好本職工作，何二老爺靠著自家大哥在京有間小院，逢年過節才會回云州老家一趟。

云州老家何府只有何大夫人以及五個小孩和眾多家仆，雖然來往也有不少親戚，但總歸自己是本家。李清姝就算不嫁何府，也會讓她入族譜成為何大夫人的女兒。這般親密的關系，何大夫人可是看著這孩子長大，若是遭遇不測，定是悲痛萬分。

“娘——您就依我吧。我真的只喜歡五妹妹。娘！”何攸靜不依不饒，又坐回地上撒潑打滾，語氣滿是委屈和不解。他明明就只喜歡妹妹，就想要當她的哥哥，為什么娘總是說嫁人娶妻什么的，他不要，他就只想要妹妹。

何夫人氣得滿臉通紅，眉目瞬間凌厲，嚇得何攸靜立馬禁言。何夫人看他算有點識相，也冷靜下來，她本意是想讓這兩個只相差一歲孩子，好好相處慢慢日久生情，將來也能水到渠成。可四子有點傻乎，容易被人忽悠去玩耍，落下妹妹，而妹妹轉頭就會被其他人欺負。三子大妹妹四歲，雖然也能照顧，但是三子是老夫子的得意門生，很少能帶著妹妹進入學堂，女子自小只能認字學女紅。她也很難把妹妹交給三子照顧。

只有年齡相仿的四子才有可能，可沒想到就出了這事，何大夫人心中悠悠哀嘆。她又看了看沉默的李清姝，又轉頭看向何攸寧，最后把目光落在何攸靜身上。

“行行行。娘知道了。你橫豎不過是想要個妹妹。那就免了，以后清姝還是你的五妹妹。但是你可要給我好好照看她。切莫再發生落水這種事情。”何大夫人語重心長地說著，眉頭微微皺起，總歸還是放心不下。

何攸靜點點頭，傻傻笑出聲。現在他也只是個六歲孩子，他只聽懂娘答應說他有個妹妹，后面的又沒聽進去。他只想著可以和妹妹玩，想著想著立馬跳起來，抓住李清姝的小手，興奮地喊道：“五妹妹，我是你四哥哥！以后再也不是你的那個，什么夫了！”

面前這個小男孩的話語充滿著天真和純質，李清姝心中好笑，真的是個孩子啊，她要和這個孩子一起認字學字，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她只好點點頭，回句：“嗯，我知道了。四哥哥。”

見兩個孩子這般淳樸的兄妹情，何大夫人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能讓他們兩個成婚啊。她更想的是李清姝能嫁入何府，這樣才有一家人的感覺，如果只是當女兒，到時候嫁出去，心里總是忐忑不安。

李清姝不知何大夫人心中所想，只是覺得這種處理方式還挺不錯，尊重小孩意愿，也不強迫誰和誰，無論最后是什么結果，何府總是把她當做一家人，這讓李清姝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暖流，淌進她的心窩，泛起一陣陣漣漪。

她抬頭看向何大夫人，稚嫩的嗓音帶著幾絲甜甜的意味。

“娘——我也有四哥哥也有三哥哥了，還有大哥哥，二哥哥。”

何攸寧本就站在她旁邊，聽到她說出的話，微微低頭，嘴巴緊抿，然后稍稍看了看自家娘親的表情，趁娘親還沒有回李清姝的話，他站到娘親的面前，微微鞠躬。

“娘，如果——四弟不娶的話。那我將來想娶五妹妹為妻，我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此話一出，連何大夫人都愣了半會兒，李清姝更是疑惑不解，她轉頭看見何攸寧那眼神帶著認真，好像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小孩子鬧脾氣。

何大夫人也是回過神，喝了口茶緩過心情，問他：“攸寧啊。你大妹妹四歲，年齡上雖然說得過去。可是，你天天上學堂，整天見不到人影，怎么照顧妹妹。你看看你大哥二哥，你大哥就知道一個人跑去市集去學別人買些什么玩意兒。你二哥又喜歡跑去各種鬧市和一群狐朋狗友玩耍。四弟雖然比你小，好歹和妹妹更加親近。娘的意思是，你現在也沒法照顧啊。”

何攸寧很聰明，聽出娘的話外之意，那便是自己騰不出時間和五妹妹培養感情，就如同大哥二哥一般，整天見不到人影，一回家看見有個小妹，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直接當個妹妹算了。

李清姝默默看著這母子對話，她實在想不到原來何府對她的照顧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這么上心，讓她疑惑也讓她心暖，她想著有機會查個清楚。

“娘，你放心。我會跟夫子好好解釋清楚，我會讓妹妹一直待在我身邊，不會讓她再落水的。四弟總是愛玩，玩過頭就忘記妹妹，我不會，我會一直好好記著妹妹，讓她跟著我認字，跟著我回家。”何攸寧明明才九歲，說話一板一眼，極其認真。

李清姝詫異為什么三子對她這般特殊，她壓下心中疑惑，收斂好表情，呆呆看著何大夫人，等著她發話。

三子一番話反而戳中何大夫人的心窩，因為她更愿意選擇李清姝是何家媳婦，她想給李清姝更加有安全的家，不落下更加悲慘結局，就像李清姝的父親母親，小叔小嬸，最后都是沒有什么好下場。她想要給李清姝更加有力的港灣，可以遮風擋雨，而何府是最佳的選擇。

“你這孩子——真奈何不了你。娘就依你了。就你這性子，是你欺負別人才是，而不是別人來欺負清姝。”何大夫人說了后，把兩個孩子拉到跟前，兩雙小手和一雙婦人的大手交疊一塊，好像在囑托什么，又似交待：“清姝啊，以后你就跟著攸寧，知道沒有。”

李清姝點頭不語，而何攸寧盯著五妹妹那雙小手，悄悄握緊，望著自家娘親，才說：“我會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