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鐘芳懿一大早就被外頭的嘈雜聲音吵醒。

她揉了揉酸脹的眉心，一睜眼就見杏花火急火燎地跑進來，竟連門也忘了敲。

“夫人，不好了！”

杏花氣喘吁吁，就連語調也變了三分。

“小蓮，小蓮不見了！”

西院門口，鎖頭不知被什么東西撬開，已經幾乎報廢了。

大門虛掩著，里頭卻是靜悄悄的，沒有半點人聲。

鐘芳懿顫抖著手推開門，入目便是一地狼藉。

花瓶瓷器碎了滿地，連同桌上擺著那面銅鏡，亦是四分五裂。

每走一步，都會踩得那細小的碎渣咯吱作響。

鐘芳懿勉強鎮定了神色，聲音卻掩飾不住地發顫。

“小蓮是何時不見的？”

“就是今天早上我來送藥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見了。宋叔遣人仔仔細細找過一遍，可是···”

說著，杏花驚呼出聲，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夫人您說，會不會是進了盜匪？可這里是將軍府啊，怎會有盜匪敢來這兒？”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西院偏僻，平時沒人守衛，也許那盜賊早就踩好了點兒。這些花瓶，說不定就是小蓮與他爭執間打碎的。那小蓮她···”

鐘芳懿越想越覺得后怕，不由得沁出一身冷汗。

她蹲下身，正要伸手去拾地上的碎片，卻在那殘破的銅鏡之中看到一抹嫣紅。

杏花探頭看見，也是一驚。

那是一滴血。

“杏花，我們去找宋叔，讓他遣府兵出去找！”

說著，鐘芳懿拉起杏花就朝院外跑，一刻也不敢耽擱。

“夫人，那我們呢？”

“我們也去找！”

皇城之外，此時正一片喧鬧。

不少百姓在城門前圍觀，指點議論之聲不絕于耳。

而在他們的包圍之內，兩名禁衛軍正拿手里的長槍指著面前跪倒在地的女子。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官爺，求求您了！”

女子涕泗橫流，模樣顯得十分凄慘。

“我真的有要事要求見圣上，煩請您通融通融！”

“去去去！”

守城官兵一臉不耐，一腳將那女子踢得連連痛呼。

“你當這是什么地方？陛下也是你個叫花子想見就能見的嗎？”

見那女子還不肯走，他揮起長槍，對準女子的脖頸。

還沒刺下去，清亮的女聲突然自人群中響起。

“慢著！”

眾人回頭，只見身穿一身錦衣華服的女子款款走來，身后還跟著十數名婢女。

豪華的轎輦鑲著金玉，看著便價值不菲。再加上女子那通身的貴氣，不是永平公主還能是誰呢？

永平一個眼色，身后跟著的婢女便識趣地上前，將身后圍觀的百姓盡數驅散。

“怎么回事？”

“回殿下，是···”

守衛還不及回話，地上趴著的女人就像是瘋魔了一般，匍匐著身子向永平腳邊爬去。

待看清她的臉，永平大驚失色，十分嫌棄地往后退了兩步。

眼見著女人那雙滿是臟污的手就要觸上永平的裙角，守衛連忙揮起長槍朝她砸去。

“公主救救我！我不是乞丐！我不是乞丐！”

永平神色一滯，再也顧不上自己已經染上臟污的裙角。

“下輩子我去找你，你可別把我當做乞丐趕出去啊···”

“下輩子我去找你，你可別···”

一瞬間，那女人斑駁猙獰的臉竟與那個熟悉的面孔重合起來。

砰的一聲，長槍砸在女人纖弱的脊背上。

女人的神色驟然扭曲，下一瞬，一抹深紅噴涌而出，落在永平綴滿金線的衣裙上顯得格外刺眼。

永平驟然回神，入目便是一片血色。

就像那日，小姑娘滿身血污倒在自己懷里，可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血順著脖頸一點點流干，最后···

“等等！”

她大聲喝止住守衛的動作，

“你們不必管了，本公主帶她進宮。出了事，就由本公主一人承擔！”

兩個守衛見永平動怒，也不敢再說什么，只能悻悻離開。

轎輦中，女子臉色蒼白，顯得虛弱又憔悴。

她低低抽泣著，時不時向著永平那邊瞟兩眼，對上永平擔憂的目光，又迅速低下頭不敢再看。

“你是什么人？到底為何一定要見陛下？”

女子抬起頭，漸漸止住了哭泣，只是一開口還是帶著濃濃的鼻音。

“殿下，實不相瞞，我其實是威武將軍夫人，鐘蓮。”

“鐘蓮？”

永平驚得變了音調，

“怎么可能？你就算有苦衷，也不該這樣扯謊吧！鐘蓮長什么樣，你真當本宮不知道嗎？”

“不，她是假的，我才是真的鐘蓮。”

見永平仍是一臉懷疑的表情，鐘蓮低下頭，又開始哽咽起來。

她顫抖著聲音，將近一年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觀察到永平越發氣憤的神色，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可面讓卻仍是一副受了冤屈的凄楚表情。

末了，她哭得近乎氣絕，險些暈倒在轎中。

而一旁的永平早已握緊了拳頭，眼里全是憤恨之色。

她起先聽了小梅說的話，本想著就此放手，成全他們二人。可如今看來，那女子分明就是個禍害，若是再讓她待在風林哥哥身邊，豈不是害了他的一生？

不行，絕對不行！

“豈有此理！”

永平猛地拍案而起，力道之大，轎輦都不由得開始搖晃。

“天子腳下，竟有人膽敢做出這種欺君之事！你放心，你的事，本宮管定了！待會兒本宮就帶你去見皇兄，必要將那賤人繩之以法！”

看著女子終于破涕為笑，永平也稍稍安心了些。

其實，她心中也是存了私念的。她想著，這個真的鐘蓮容貌丑陋，必然入不了風林哥哥的眼。到時，整個京城還有誰能跟她爭這個將軍府主母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