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郭子儀
- 大道逍遙,唯我獨行
- 澡澡泡泡貓
- 4230字
- 2025-01-04 21:49:28
漁陽郡,唐府。
“諸位何必心急,只是這花農今年歉收,原料稀缺,又怎做胭脂,余已去他處另作采買,諸位就算在此一味相逼,也是沒有結果。”
季清坐在主位之上,環視著堂下眾人,冷冷道,“況且這玲瓏閣就在這郡城之中,又跑不掉,爾等若是等不及,那便自去鋪子里取吧,看上什么便拿些什么。”
“掌柜這是說的哪里話!”下首一位身形婀娜,風情萬種的婦人嬌聲道,“只是屋內的姐兒們都等著閣里的胭脂用,催的我一時心急,這才貿然登門。”
“若是姐姐家中真是遭了難事,也可說來,說不得大家伙也能出些力氣,幫襯一二。咱們畢竟做了這么久的生意,哪怕這次出了點差池,也還有情誼在么?”
“家中瑣事,就不勞諸位操心了。”季清揮了揮手,做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態,“諸位若想留下吃一頓便飯,還可移步膳廳,若是不愿,還請先回吧,余身體不適,恕不能遠送。”
堂下眾人俱是隱晦的看向了婦人,后者微微搖頭,而后笑靨如花道:“既是姐姐說到了這個份上,吾等自可再等些時日,只是書契上白紙黑字寫的明白,若是姐姐實在拿不出胭脂,又不肯賠償,那吾等也只能告罪了。”
季清淡淡道:“如此自是應有之理,若余違約,自會按書契所寫,賠付諸位損失。”
說完之后,季清略感疲憊的閉上了雙眼,不再說話。
那婦人深深的望了上首的季清一眼,便身姿搖曳的走出了唐府。
待眾人走后,唐凝才不甘道:“母親,若他們真拿玲瓏閣抵債又該如何?”
季清長嘆一口氣道:“這些都是小事,不過是一樁生意而已,丟了也便丟了,最重要的是你弟和你父的安危。只要我們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不是要緊事。”
哪怕母女二人對唐淵信心十足,但這次任務一去便是十多天,卻一點消息都沒有傳來,不免讓人心生不安,滿心憂慮。
而且,一想到是盧家在暗使手段,更是如一座高不可見的重山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未入漁陽郡城時,五姓七望只是書中所載的大人物,可進了漁陽城,做了玲瓏閣這樁生意。
季清才真正的意識到了什么才叫做鐘鼎之家,簪纓世族,這城內的上上下下,明明暗暗,都在世家編制的那張羅網之下,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母親不用太過擔心,小弟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唐凝寬慰道,“再說了,小弟背后還站著道院呢,盧家就算再是勢大,又豈敢和道院為敵?”
聽得此言,季清稍稍提了提氣道:“你說的對,淵兒做事最是穩妥,肯定不會出什么意外的。”
.......
再看那婀娜婦人,在出了唐府之后,便徑直回到了聽軒閣。
此閣卻是個聽曲作文的雅致去處,只賣藝而不賣身。
閣內的姑娘們個個精通琴棋書畫,姿容絕佳,甚至對道經玄法亦有鉆研。
因此最受世家子弟喜愛,常常到此處辦些清談之會。
品清茗論道,聽佳人奏曲,便是這些世家貴子每日例行之事。
“都到傍晚了,外頭的燈籠怎么還是黑的?”還未進門,婦人便皺著眉頭訓斥道,“我一日不在,你們就偷起懶來了。”
“不是.......”門口的小廝委屈的話還沒說完。
便被婦人打斷道:“是你的不是,還是我的不是,我看你是皮子又緊了吧。”
“是我讓她們先不要開門的。”一道清麗的聲音自堂內傳來。
原本還趾高氣昂的婦人,瞬間便換上了一副諂媚的表情,快步湊到那鵝黃襦裙的女子面前,連連道:“蘭兒姑娘怎么親自來了,有什么事,就吩咐下頭的丫鬟來傳達便可。”
蘭兒搖了搖頭道:“我今日是陪夫人一并來的。”
“夫人也來了?”婦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這怎么沒提前告知奴婢,好叫為奴的好好準備準備,接待婦人。”
蘭兒似笑非笑的看向婦人,直把她看的額頂冒汗才道:“夫人此行是問責的,豈會讓你做好準備?”
“請吧。”
婦人心懷忐忑的走向樓上雅間,敲門而入后,果真有一位衣著華美,貴不可言的貴婦人正斟泡清茶。
“這茶卻是有些沉了。”
“今年多雨,便是新茶也有些沉味。”婦人甚至都不敢抬眼直視,“可夫人若來,自該奉上云霧茶才是,應該是下面的人......”
“別,是我吩咐她們這么做的,那云霧茶在家中都喝的你膩了,如今品些凡茶,倒還別有一番風味。”
“閑話且先敘到此處,你可知我今日為何會到你這來?”
“是......是奴婢沒辦好夫人的吩咐!”
“我也知道你的顧慮,畢竟那玲瓏閣背后站著一位道院首席,似你這等凡人自然是不愿輕易招惹。”
“可你想過沒有,他再有能耐,也得日后入朝為官,且重回漁陽郡后,才能和你這聽軒閣有些牽連。”
“可若是你不尊從吾命,只需一日,我便可讓你這聽軒閣關門大吉。”
那婦人一聽此言,嚇的瞬間跪在了地上,顫抖著說道:“還請夫人手下留情,無論什么吩咐,我……我都照做不誤。”
“那……那季清已經走投無路了,此番正值那玲瓏閣擴張開分店,她便收了吾等定金,以做周轉。若是交不出這批胭脂,別說玲瓏閣了,便是她那唐府也保不住。”
“不夠。”盧李氏搖了搖頭道,“不僅是唐家余財,便是那季清和她的女兒,我也想要,若是她們還不上債,便要她們以奴相抵。”
“我聽說這兩人都是姿貌絕佳,入你這聽軒閣,豈不正合適。”
婦人聽聞此言,卻是嚇的肝膽欲裂,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正常的商業往來尚可解釋,若她真將人逼至如此境地,豈不是把那位道院首席往死里得罪么?
她自己不過是一長袖善舞的凡人,能攢下這一番基業,也不過是靠了一位世家公子,如何能得罪的起道院首席?
“你慌什么,一切都有書契為證,你依法辦事,有何不可?”盧李氏漫不經心的說道。
“可……可他畢竟是修……修士。”
“正因他是道院修士,更要依法辦事,他若有錢自可將他姐母贖買回去,莫非他還敢公然違背晉律不成?”
“好了,此事就這么定了。若依晉律,修士殺人亦需擔責,你不過是賤命一條,那道院首席尚有大好前程,豈敢和你互換?”
說完,便不再看篩糠似的婦人,徑直離開了此地。
“浩兒,你放心,你我所受的屈辱,我必會讓那唐淵百倍償還。”
盧李氏本還覺對這唐家稍做懲戒,以解心頭之氣便可。
可不想那場比試的影響之大,遠超她的預料,甚至是盧氏老祖的預料。
要知道,即便不需如何操縱,各郡道院的首席也多是世家子弟。
因此直升龍虎山的名額自然也是被各大世家所瓜分。
畢竟,若想在寒門庶族和凡俗百姓之中,出現一位唐淵這般人物,實在是千難萬難。
而漁陽郡的名額并非道院首席,本就頗為引人注意。
可偏偏那位取得名額的人,還在擂臺比試中作弊使用法器的情況下,依舊毫無懸念的敗下陣來。
如此一來,自然引起了更多的關注,不僅是漁陽道院內部,據說就連龍虎山之上同樣出現了對此事的質疑。
更為關鍵的是,此番風波甚至引起了玄陰子的不滿。
他和盧氏雖有約定,要幫盧氏操縱拔擢名額。
可前提是兩人相差仿佛,即便唐淵是道院首席,亦可用拔擢時發現其潛力過小,心性問題等渺之又渺的回答搪塞過去。
這也是世家慣用的手段。
世家子弟,本就在修行上先行一步,又有家學傳承,寒門子弟想要超越,非得是天資過人,且用心艱苦之輩。
即便世家子弟真被超了一頭,世家亦可更改評判標準,你若是精研道藏,我們就比真氣底蘊,你若是斗法奇才,我們就比才學悟性。
若真如唐淵這般無可置疑的全面勝出者。
亦可用心性這等自由心證的東西以為評判。
太過努力,便是不近自然。太過聰慧,便是機心太重......
只要想說,世家有的是角度。
可如盧浩這般作弊使用法器,卻還是敗落者,也的確很是難圓。
此番拔擢,亦是玄陰子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
雖說可以大撈一筆,但也需注意一下自己的風評。
所以,經過商議,盧浩的名額很可能被族內的另一弟子頂替。
此子亦是范陽盧氏嫡脈,資質悟性自然是差盧浩一籌,但好在并未和唐淵有何正面交鋒。
既然沒比過,玄陰子和盧家便可以隨意羅織其“優點”,使其看上去遠比唐淵更有潛力。
畢竟龍虎山招收弟子并不是十分看重當下的“斗法之能”,而是未來的大道前程。
若此事真成,那唯一的犧牲品就是盧浩。
盧李氏聽聞之后,幾乎是要發瘋了。
可對于家族老祖和玄陰子的恨,她只敢深深的藏在心中。
自然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了唐淵身上!
在她看來,唐淵這一介寒門,就該老老實實的配合她兒子,讓出道院席的位置來。
反正唐淵也沒了希望,為何還要行此損人不利己之事。
于是憤恨難消的盧李氏,便想出了此等惡計,來折辱唐淵。
她心中還存了幾分算計,她所為之事都合乎晉律,無力償還債務者,自該賣身為奴。
若是唐淵一怒之下,殺人泄憤,她便可借著朝廷官府大勢,毀了此人。
如此方才算是一解胸中恨意。
......
第二日,眾多和唐府有債的商戶,便齊齊來到了玲瓏閣,見到東西就搬,嚇得店內小廝面色煞白,急匆匆的跑去唐府報信,等季清和唐凝趕到玲瓏閣時,整整三層的閣子,已被搬成了白地。
季清面色不變,來到亂哄哄的眾人面前,平靜道:“諸位若是選擇如此抵債,自無不可,只是日后的生意怕是不好再做了。”
“掌柜的,便是將這玲瓏閣盡數抵債,還有不少缺口,你還談何日后?”人群中傳來一句回話。
“若是玲瓏閣不夠,便拿我府內的東西來抵。只是諸位考慮好,是否要將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季清面對著下方那一張張貪婪的面孔,沉聲道,“我唐家只是新開分閣,一時周轉不開,而非是倒了。我承諾,諸位若肯再給些時間,玲瓏閣不僅可以交付諸位所定貨物,日后諸位拿胭脂的價格,還可再降一成。”
“諸位若不愿意,也只能那些桌椅浮財,遠遠稱不上有多珍貴。”
聽聞此番懇切之言,已有不少商戶面露遲疑,的確如季清所言,他們就算搬些桌椅板凳,又能變賣出多少錢呢?
卻在此時,只見一群巡街衙役走了過來,找到季清后,開口道:“你就是玲瓏閣掌柜?”
季清點了點頭,后者又開口道:“吾等受萬有錢莊所托,此閣還有唐府,暫且封存,若是爾等還不上欠款,便需以此充公。”
“吾等拆借的款子,至少還有五年期限,怎會現在就開始催收?”唐凝滿臉不可置信道。
“是錢莊評測爾等未來還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需以抵押物暫做保證。”
“這不合規矩!時間未到,他們怎可擅自封我們的宅子!”
那衙役解釋道:“此宅只是暫時扣在官府手中,以防爾等擅自二次抵押或出賣,怎么?你們是連官府也不相信么?”
事至此處,季清自然明白,這一定是盧府開始發力了,不僅找了這群商販前來鬧事,甚至還羅網了萬有錢莊何府衙,想來最開始的花農之變,亦是他們的手筆。
如此一環扣著一環,沒有任何違法亂紀之事,便將唐府逼至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便是世家的威力!
這時,那位聽軒閣的婦人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看著季清和唐凝兩人,嘴唇哆嗦道:“季......季家姐姐,若......若你實在是還不上我家的債務.......”
說至一半,她不由得雙眼亂瞟,卻是看到了盧府派下來人,只得強忍著繼續道:“姐姐......姐姐也可以到我.......”
話未說完,便見一錦衣男子撥開人群,沖了過來,先是向季清恭謹的行了一禮,“晚輩郭子儀,受唐兄之托,此番卻是來的有些晚了,還望伯母見諒。”
說完,便轉身看向圍困在此的眾人,冷冷道:“玲瓏閣的所有欠款,皆由郭府擔了,諸位備好書契,自去郭府討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