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陸楠驍那晚的話，許歆雨想留在國內(nèi)的心越來越強烈，甚至跟爺爺談了心，想留在國內(nèi)治療，想?yún)⒓痈呖?，想上大學(xué)，爺爺答應(yīng)她，找機會跟許父談?wù)劇?

許唯亭和秦昊燃來找陸楠驍玩，看著他寫過的卷子堆了兩堆了。

“驍爺，人家是要去美國的，你這么努力干嘛？”許唯亭不忍的說。

“什么意思？什么美國？”陸楠驍轉(zhuǎn)身看著她。

“我爸媽離婚你們知道吧?！痹S唯亭講述說，“我媽說我爸已經(jīng)在美國買了房子而且最近在辦理出國生活之類的手續(xù)，她也去，而且這事你剛出院的時候她就知道?！?

陸楠驍聽完又轉(zhuǎn)過去繼續(xù)寫題。

“驍爺?！痹S唯亭又喊道。

“出去?！标戦斚轮鹂土?。

“楠驍，你何必呢？”許唯亭不理解的說。

“那也得她親口跟我講，滾?！标戦敾卮鹫f。

這晚，陸楠驍不安了好幾個小時決定去老宅找她。

他到的時候看到許歆雨在院外看星星，只有她一個人。

“好看嗎？”陸楠驍站在她旁邊。

許歆雨嚇一跳：“你怎么來了？”

“我們約定的b大還算數(shù)嗎？”陸楠驍看著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

“嗯。我挺想去b大的，聽說有個櫻花路特別好看?！痹S歆雨回憶起來今天爺爺跟他說，許父態(tài)度有緩和。

“那我們一起去看?！标戦敺路鸪粤祟w定心丸，他喊管家查過許父確實在辦理出國的手續(xù)，但他愿意去信她的話。

隔天，兩人約定去看電影，可到電影快結(jié)束的時候許歆雨都沒到，電話沒接短信未回。

陸楠驍皺了下眉，心間莫名蔓延開焦躁，想起之前許唯亭說的，更加的不安。

他手機忽然一震，收到一條短信，沒有備注。是一個地址。

陸楠驍蹙眉，直接撥過去。

“哈嘍”

“你是？”

“上次是你壞我的事吧，小子?！?

他沉下臉，眼底是晦澀的暗，看著眼前的雨幕。

“照著我發(fā)你那個地址過來，一個人，不準(zhǔn)報警，之前賬我記你身上，帶二十萬過來?！鼻f啟笑著說，“來晚了我可保不準(zhǔn)對曉曉做點什么事情?！?

他神色不變，只下頜線收緊，拉扯出一道鋒利到幾乎能見血封喉的弧度。

但理智告訴他，許歆雨是個聰明人，一定不會著了他的道。

“她人呢？”

“不信啊?！鼻f啟那頭傳來踱步聲，他走到另一邊，蹲下聲，把手機遞過去，“說句話?！?

陸楠驍喉結(jié)滑動。

那頭安安靜靜的，什么聲音都沒有。

莊啟威脅道:“曉曉，骨頭別那么硬，現(xiàn)在可不是你玩兒什么深情的時候，他要是不過來，你可沒什么好下場?！?

陸楠驍眉間緊皺，低聲:“許歆雨?！?

依舊沒回應(yīng)。

莊啟冷笑一聲，一把抓住許歆雨的頭發(fā)往主后拽，迫使她高高仰起頭。

他這動作極為突然，許歆雨沒忍住，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嗚咽。

很輕，又短促，幾乎聽不清楚。

但陸楠驍還是聽見了。

他額頭的青筋瞬間暴起，滿是戻氣:“莊啟，你敢欺負(fù)她，我一定弄死你!”

聽到他氣急敗壞的聲音，莊啟更為開心地笑起來：“放心，我就是拽了下她頭發(fā)。行了，快帶著錢過來吧，我可沒太多耐心?！?

沒等陸楠驍說話，莊啟就掛了電話，將手機扔到一邊。

他蹲在地上，和許歆雨平視，然后伸手在她臉頰上拍了拍：“我們家曉曉就是會勾引人哈。”

廢棄車站內(nèi)的鐵棚下，許歆雨被捆住手腳丟在地上。

少女頭發(fā)亂糟糟的散落在肩上，褲子上都是臟兮兮的斑駁塵土，她沒哭，也沒有什么過分害怕的神色，只眼眶被逼成血色，恨恨地瞪著莊啟。

他直起身，側(cè)頭，莊嚴(yán)被另外兩人鉗制著正不斷掙扎著，罵他不講信用，罵他地痞流氓。

莊啟走過去，不由分說，一腳踹在莊嚴(yán)肚子上，他渾身一僵，冷汗瞬間就下來了，痛苦悶哼。

“我是地痞流氓，那你是什么？”莊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表情輕蔑，“還敢罵你大伯?！?

“不過還是要謝謝我侄兒。”莊啟說著，又笑著攙著莊嚴(yán)的手臂將他扶起，“要不是你打電話，曉曉也不會過來，你說是吧，對了，還是你跟我說那小子有錢?！?

莊嚴(yán)恨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以為莊啟不會害他，他想給莊啟一條活路，大伯母被抓，偷偷給他養(yǎng)傷的地方，可又從心里嫉妒陸楠驍，才給他有趁之機。

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周挽。

他跟莊啟說過的，這件事不管最后陸楠驍給不給錢，絕對不能傷害到許歆雨。

在莊嚴(yán)心里，許歆雨不僅僅是妹妹。

察覺到許歆雨看過來的視線，莊嚴(yán)周身都像是被冷箭射中，他不敢承認(rèn)，覺得無措、害怕又委屈。

“沒有?！彼乱庾R否認(rèn)，“曉曉，不是我。”

許歆雨沒有相信，也沒有斥責(zé)他，只是漠然地移開了視線。

很快，廢棄車站外就響起一道嘈雜的引擎聲。莊啟挑眉，笑道：“這么快?！?

他繞到許歆雨身后，動作粗魯?shù)爻吨献Я艘欢尉嚯x，許歆雨掌心被迫撐在地上，皮肉摩擦開一道道血痕。

她疼得蹙起眉，頭發(fā)垂在胸前，發(fā)梢拖在地上，掃起點兒灰塵，她透過發(fā)絲，看到不遠處出現(xiàn)一個身影，黑衣黑褲，步履生風(fēng)。

陸楠驍在看到眼前這一幕后，滿身的戾氣都責(zé)發(fā)而出。他淋了雨，肩上、頭發(fā)都是濕的。

許歆雨用力抿住唇。

“你小子還真挺喜歡她的。”莊啟將許歆雨拖到一邊，笑著說。

陸楠驍聲音很?。骸板X我?guī)砹?，你還要怎么樣？”

莊啟咬了根煙，讓人過去看錢，對完錢數(shù)吊兒郎當(dāng)?shù)刈叩剿媲?，彈了彈煙灰，吐出兩個字：“跪下，上次把我傷慘了，知道我養(yǎng)了多久嗎？”

陸楠驍神色不變，沒動。

莊啟已經(jīng)瘋了，連帶瞳孔里都染上瘋狂的光芒，他笑得猙獰起來，一字一頓說：“給老子跪下?！?

許歆雨死死盯著陸楠驍。

少年沉著臉，沒有被侮辱的惱羞成怒，沒有退卻也沒有逃避，安靜得可怕。

許歆雨那顆心臟不斷往上提，幾乎要嘔出血來。

莊啟頓了頓，笑著說：“有性格，不跪是嗎？那我就扒了她衣服，拍下照片貼到你們學(xué)校去，你不知道吧，我們曉曉的身材可很不錯哦。”

到這一刻，陸楠驍表情才終于產(chǎn)生裂隙。

不再是慣有的那清冷疏離的樣，他眼眶通紅，血絲密布，是許歆雨印象中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么鮮明的色彩。

她像是意識到什么，忽然扯著嗓子尖叫。

“陸楠驍！”她喊，“不要！”

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許歆雨沒有哭，沒有喊，沒有求饒。

甚至陸楠驍來了后，她都沒有出過聲，怕自己一絲一毫的反應(yīng)都會影響到他，直到這一刻一一可她眼睜睜的，看著陸楠驍膝蓋一彎，直直地跪了下去。

或許這一跪根本沒有聲音，但許歆雨卻清晰地聽到了“咚“的一聲。

是他的膝蓋骨砸在地上的聲音。

“不要！陸楠驍，你起來！”許歆雨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拼命掙扎，尖叫著邊喊邊哭：“不要，你不要這樣，陸楠驍……你起來！”

驕傲到成為所有人焦點的少年，一言不發(fā)、筆直地跪下。

世界悄無聲息，卻又翻江倒海。

許歆雨不能接受陸楠驍這樣。

她看不了陸楠驍被侮辱的樣子，如果是這樣，她寧愿自己死了。

但陸楠驍一眼都沒有看她，他就這樣跪著，褲子被塵土弄臟，像墜落的神坻。

莊啟走到一邊撿起外套，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對著跪下的陸楠驍拍了張照，“陸氏集團的少爺給我跪了，這要是發(fā)到網(wǎng)絡(luò)上去，不得炸了鍋了，你說你爹還會無動于衷嗎？我媳婦懷了她孩子，二話不說帶她打掉了，錢也不給，他要是知道自己兒子給我跪了，那得多好看??！”

“莊啟，你把她放了?！标戦敼蛟诘厣?，仰頭，淡聲。

許歆雨哭得整個人都支離破碎。

她撕扯著，吶喊著，尖叫著，想讓陸楠驍起來，想讓他不要再管自想說自己跟不配他這樣的對待和付出。她一邊哭喊，一邊瞥見掉在地上的那把傘。

灰塵碰到傘面的雨水，結(jié)成泥塊，斑駁在表面。

剛才許歆雨掙扎時不知怎么弄壞了那把傘，尖利的傘骨刺出來，透著點盈盈的光，像是森森白骨。

她從來就不是什么軟弱的小女生，她的內(nèi)里一直都是兇狠陰暗的。

她已經(jīng)欠了陸楠驍太多東西，不管付出什么，不管她會不會從此墜落，徹底墮入不見光的地獄。

她不顧捆在手腕腳腕上的繩子摩擦生疼，整個人撲過去，沉重地摔在地上。

她伸長了手臂，整個人都奮力往前夠，終于，指尖觸碰到傘柄。她用力拽過來，用力折斷那支出來的傘骨，指腹被劃傷，浸出血痕。

“干什么呢?！鼻f啟斥責(zé)手下正鉗制著莊嚴(yán)的兩人，“叫你們看個人也看不住！”

他看到了許歆雨的動作，快步走到許歆雨身旁，彎腰拎起她領(lǐng)口，想把她拽回去。

也是在這時，許歆雨舉起手中折斷的傘骨。

她眼眶通紅，帶著痛苦的淚，卻極為決絕地用力刺下去。

當(dāng)臉上忽然被澆上幾點滾燙的鮮血的瞬間，許歆雨忽然停下動作，整個人都像僵住了一樣，怔怔地側(cè)過頭，看向自己沾血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傘骨直接刺進了莊啟的鎖骨處。

莊啟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許歆雨。

整個世界都被點下暫停。

過了好幾秒，莊啟才感覺到痛意。他一手捂住鎖骨的位置，惱羞成怒到癲狂：“莊曉，你找死?！?

他一只手伸進口袋。

匕首晃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許歆雨看清了，但卻忽然沒力氣躲，沾了血的手止不住的顫，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正一步步下墜，周圍的光越來越暗，到最后，一點光亮也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莊啟拿起刀時，許歆雨僵硬在原地，閉上了眼。

至少，她不想再成為陸楠驍?shù)能浝?，不想再讓他丟掉尊嚴(yán)。

可下一秒，她被一股力帶倒。

鼻間涌入她再熟悉不過的煙草味，以及……濃重的血腥味。

一股一股鮮血從陸楠驍胸口涌出來，浸透了他的衣服，也徹底染紅了許歆雨的手。

到這一刻，許歆雨視線都開始變得不清明。

恍惚間，仿佛是她刺傷了陸楠驍，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陸楠驍…....”

少年臉上褪盡了血色，倒在她懷里，手指一點點掰開她的，握住，十指纏繞，帶著點安撫的意味。

“沒事，一一?！?

他第一次叫她一一，他指間微微用力，握緊她的手，但很快又沒了力氣，松開來，他認(rèn)真地看著她，輕聲說：“別怕。”

那天最兵荒馬亂的一天，也是最痛苦的一天，是在急促的警笛聲中結(jié)束的，一起來的還有陸父秦父還有秦昊燃。

莊啟一群人被帶走，陸楠驍被送到醫(yī)院搶救。

許歆雨跟著趕到醫(yī)院，陸父再也無法強裝出對她和藹的模樣，當(dāng)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陸楠驍時的那一刻，差點就要暈過去了。

“許歆雨，我是看在你爸的份上，上次沒跟你計較，第二次，你當(dāng)我兒子的命不是命，是嗎？給我滾！”陸父憤怒的說。

許歆雨低下頭咬住下唇：“對不起，我能不能等他醒來?！?

陸父沒回答，直接越過她往前走。

走到手術(shù)室外，秦昊燃忽然停下腳步，回頭。

“阿驍一個人過去找你時，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所以我才會和我爸一起過來。”陸秦昊燃，“我擔(dān)心他出什么事，不愿讓他去，但怎么說他都不聽?！?

那一晚，許歆雨在手術(shù)室外一直等著。

陸家很多人都陸陸續(xù)續(xù)地趕來，陸父陸母陸爺爺一家，還有很多親戚，大家神色焦急，互相安慰，甚至許母和許言勛，許唯亭也來了。

許父也來了，陪著許歆雨等著。

手術(shù)室燈終于暗下。

許歆雨聽到醫(yī)生說的話，才知道陸楠驍傷得很很嚴(yán)重，那一刀扎在靠近心臟的位置，還要在 ICU觀察一段時間。

病房不能進去，許父陪著許歆雨坐在外面的走廊地上，一一直等到天都亮了。

或許是情緒過于波動，心臟陣陣絞痛。

許歆雨最終沒能看到陸楠驍一眼，因為陸家不想讓她進去。

第二天一早，她和許父從醫(yī)院出來時，秦昊燃恰好要進去，他想略過她，許歆雨先一步橫在他面前。

許歆雨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枺骸八蚜藛幔俊?

秦昊燃頓了一下，才道：“醒過?！?

還叫了她的名字。

醫(yī)生出來問“許歆雨”是他什么人，病人剛剛叫了這個人的名字時，陸家的人都有點懵。

“醒過？什么意思？”

“又昏迷了，不過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如果明天還能醒，過兩天就能從icu出來。”

萬幸。

許歆雨呼出一口氣，想到他曾睜開過眼，眼眶立馬紅了一圈。

這眼淚來的毫無征兆，弄得秦昊燃表情有了一絲裂縫，冷臉稍微緩和了點。

起碼她的關(guān)心是真的。

說完就進去了。

許歆雨背過身迅速抹干凈，轉(zhuǎn)回來問許父：“莊啟那邊怎么樣？”

“你放心，他必死?！痹S父扶著許歆雨說。

堅持撐著心絞痛的許歆雨剛回到老宅就暈了過去。

這一暈就是兩天，這一住院就是一個月，她甚至都沒力氣下床，醫(yī)生已經(jīng)勸告早點去美國動手術(shù)，許父著急的聯(lián)系美國那邊的專家。

住院期間，爺爺也來勸她，你現(xiàn)在需要換一個環(huán)境。

一個陌生的，完全沒有人認(rèn)識你的地方。

許歆雨沒有反駁，她覺得他說的很對。

這一回她是真的沒有力氣再折騰，許父說什么她都聽，離開就離開，去哪兒都成，她想喘口氣。

也許只有她離開了，他才能好好的。

陸楠驍，我失信了。